小时候

第一次看见

在屋檐下爬行

吓我一跳的蛇

房前屋后

田间小路

上学上山

几乎年年看到的蛇

要么在路上蜿蜒起伏

要么在草丛中咝咝一声响

要么在山坡上箭一样窜下

要么在草丛间只留下

一张蛇皮……

后来和诗人王家新一样

读冯至的一句诗

“我的寂寞是一条蛇

静静地  没有言语”

是怎样让我浑身颤栗

再后来

在寂寞的诗路上

我写到了《蛇》

“一条饿急的蛇

吐着长长的芯子

在小河边——

乱窜

想捕条鱼吃

是蛇最急切的愿望

进水的舌头四处探寻

却只是空空的口唇……”

后来的后来

我《在诗神的足迹》里

再次写到了蛇

“诗神——

我慷慨地被您放逐

却没有珠贝房屋和水草……

而拥有的也只是一支笔

在黑夜闪光

像星辽远苍穹

去温暖一条被贫穷

所灼伤的蛇

一次次蜕皮……

你感到这一阵阵的疼吗

诗人！爱人！情人！我所有的人！

我在长长的林荫道上凝视

爬行——”

1998年

我第一本诗集《蜕皮的蛇》

出版发行

我在《蛇》《在诗神的足迹》中

写到蛇——

我的蛇  我的诗

一条小长虫一样

慢慢蜕皮

慢慢长大

我又看见草丛间的

蛇皮——

那条蛇向我走过来

祝福我   问候我

对我说——

蛇一次次蜕皮

蛇一次次长大

我的诗

我的蛇

在岁月的长河里

漫游

蜕皮

长大

当初

我是多么希望自己的诗歌

蛇一样地一次次蜕皮

走向成熟

乃至辉煌

成蟒

成龙

30年了

或许我的诗

依旧浅薄稚嫩

原地踏步

仍没蜕去那张陈旧的皮

我永远是条长不大的

老蛇——

在自己的天地里

既不能呼风

也不能唤雨

我只是在自己的气场里

清心修行

吞吐云雾

偶尔下一场

诗神的小雨

淋湿自己

清新自己

够了

够了

我的诗神

我的蛇

我的诗

一个操蛇之神的

一条蜕皮的蛇

只要年年在大地上穿行

我的流金岁月

自然会蜕去

那张陈腐的皮

时光的鳞片

蛇的勋章

在诗的旷野

走笔龙蛇

诗行

天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