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

爱得深沉

——题记

◎东坡村的几亩地

二亩地

在三亩地上面

是对的

先有大后有小

四亩地

在三亩地下面

也是对的

七亩地

在六亩地下面

还是对的

八亩地

在七亩地南边

老下边绝对没错

五十年后我想起

我东坡村的这几亩地

问题来了——

我东坡村的小山村

也没那大块的

九亩的十亩地

难道也没有一亩五亩吗？

还有那七零八碎的

小块大块的三四十亩地

没一块一亩五亩的地啊

我相信我东坡村

老祖宗的眼力

不会错

我的祖人先人

远去的东坡人

和现在的东坡人

我们谁都没想到

在千万个空心村的乡村

我东坡村这个小小的荒村

在2024年冬天——

在2024年12月15日上午

一个离开了东坡村的儿子

在一个小城的阳台上

在他七鱼堂的诗歌里

把我东坡村的几亩地

精耕细作——

再次耕种一新

我东坡村的几亩地

长出的诗歌芽儿

依然是小麦玉米高粱

和大豆

还有芝麻开花节节高的

好日子——

是她在乡村振兴

伟大战略中

对东坡村

美丽乡村

大美中国

我中国梦

热烈呼唤

美好祝福

◎二亩地

二亩地

在三亩地上面

在老宅房后

也在小爷家房后

我东坡村最甜蜜

又悲伤的一块地

她北头地边

发安叔房后的毛草坡

我童年苦涩的甜

最初来自毛草根的甜

细细长长的毛草根

白白甜甜的毛草根

一节节一根根

滋养了我贫苦童年的

一节肠胃  一段光阴

一张馋嘴  一口甜汁

一直还在我记忆

欢乐流淌

满口生津

山区小孩子的毛草根

儿时的棒棒糖

童年的苦乐年华

一开始在毛草根里

尝到了甜

找到了乐

毛草坡下边

旧社会富农人家

里头院的粮食囤

爷爷告诉我的

在村子大北边

毛草坡挖窑洞藏粮食

防贼防土匪

不为人知的秘密

东坡村老王家

死不泄密的粮仓

土改解放后

大白天下

后来窑洞塌废弃

又成了毛草坡

我的毛草坡

割草的好地方

二亩地

就那一棵红高粱

金贵主贵——

我是知道的

那年爷爷种谷子

谷子苗稠乎乎

长势喜人

剔苗时我和爷爷

地里一棵高粱苗

高高在上

亭亭玉立

我要薅去

爷说留下

高粱苗也是庄稼苗

只要是庄稼苗都长粮食

二亩地——

就这一棵红高粱

在秋天里英姿飒爽

红红火火

帅领二亩地的大谷子

向秋天进军

颗粒归仓

二亩地

稻草人——

我也是在爷爷的谷子地见的

乡村里的稻草人

永远地站在了二亩地

戴草帽  穿花衣

吓小虫——

飞来飞去的小麻雀

落在谷子地啄小米

也落在稻草人的肩膀上

草帽上——

像人又像鬼的稻草人

没吓住小虫小鸟

最先吓住几个

刚来到地边的小娃娃

我不是它的唯一

也不是它最后的小孩

稻草人——

我乡村的小草人

田野里的另一种人

比植物人先来到

消失在乡村的田地里

不再回来

二亩地

地里地外边

一个乡村少年

割草的好地方

一年春天一日下学

二亩地割草的黄昏里

我接到学校要我进城

开市三好学生表彰大会

那晚父亲连夜送我去学

又来去二十多里

一个人在黑夜回家

一个大山少年

一生第一次进城——

人生第一次受市表彰大会

这么大的好消息

我是在二亩地收到的

那年1986年16岁

二亩地

秋收后的茬子地

放过牛放过羊

我唯一次在二亩地

放牛的那年那月那上午

我看着亲爱的小母牛

队下明天分牛

小母牛重分到我家啊

我的小母牛——

第二天小母牛真得又分到我家了

两年后小母牛长成了大母牛      

一年下一个小牛娃

喂一年卖了二三百

正好我大学每年的生活费

我的小母牛大母牛

一年一个小牛娃

1988年至1991年

铺平了——

我三年大学路

二亩地的悲伤

从1987年开始

我家祖祖辈辈老农民

我祖上老贫下中农

东坡村王家——

一姓里头院人富

我家贫从坟地就能看出来

大椋子树老坟分开后

里头院人一直柏树坟

再无分开生死东坡村

我家罗家凹、阴坡

住那坟到那

1947年解放后

爷爷老弟仨

从阴坡又回到东坡

老爷爷老奶奶

我家祖坟

还在阴坡

四十年了

两代人在东坡几十口

三分之二东坡人

坟还在阴坡

老弟仨商量拔坟

二亩地桐树嘴下面

有穴地  后有山前有水

好风水好地  首选之地

请人看了好几回

一大家子人基本商定

老弟仨最后决定

二亩地做坟地

那年1987年冬

小奶病逝——

埋在了二亩地北头

1988年我上大学那年

中秋节奶奶突然病逝

坟不吉利先囚在二亩地大石林边

六天后国庆节回家

我才知奶奶病逝

第二天奶奶一七

我在二亩地奶奶坟头

大声悲哭——

我再也见不到的奶奶

后来奶奶也埋在二亩地北头

那两年过年回来大雪天

一想奶奶我就一个人

在大雪中来到二亩地

默默地看着奶奶

和小奶的坟——

两个馒头的小雪包

我的村庄

我的亲人

泪止不住下流

奶奶！我想您！

就像我现在

流着泪写您

还是想您！

奶奶！

1991年麦天

麦云婶心脏病突发去世

仨月后我大学毕业

刚走上讲台不到一个月

翻山去学淋大雨

急性肺炎差点送命

爷爷和我同一夜病

我住院半月病好

爷爷在奶奶三周年忌日

1991年又是中秋节病逝

我中秋的忧伤——

1988年中秋节奶奶去世

1991年中秋节爷爷去世

后来20年——

我一直走不出中秋的忧伤

三年三口人去世

一年不到一百天

婶婶去世爷爷去世

我大病  祸不单行

父亲和叔父们决定

奶奶翻身——

和爷爷重回

阴坡祖坟

自此二亩地

成了小爷一家人的坟

三爷家也另看坟地

此地先凶后富

1995年发安叔盖上房

转运叔不幸电打死

1999年小爷病逝

2001年发云叔寻短见

上吊自杀——

三兄弟只剩发安叔一人

发安叔从此开矿发了

西沟矿越开越发

东坡村首富几百万

2010年一年同盖三座房

家两座七里新村一座

全现代化小洋楼

十年后

发云叔转运叔

从后坡也回到了二亩地

一家人在地下

又走到了一起

又快十年了

小爷家二亩地的坟地

老三弟们树强又南迁三十米

那年我见他们又动坟地

有说不出的哀伤

二亩地小爷家的坟

小爷小奶动了两次

发云叔转运叔三次

转运叔的配骨亲四次

我仁厚黑暗的地母啊

愿在您怀里

永安他们

魂灵

二亩地

现在北头大半截

小爷家的坟地

荒草萋萋——

真像一个好坟地

南头社娃叔的二亩地

隔三岔五种着玉米庄稼

今年树强又修坟地

中间起条大土岭

二亩地现在——

一半荒凉一半薄收

也慢慢地荒了

再不是以前

五谷丰登的

二亩地

◎三亩地

二亩地下边

小爷家老宅房后

发安叔树强门下面

一大块一小块的三亩地

外边大块的发安叔

里边小块的斗娃哥

一宽一窄一长一短

从北洼这头到那头

百十米一等一的好地

三亩地外边的小路

东坡人去北洼

翻山去杨坪小白的小路

去虎谷崖薅韭菜

下大河洗澡逮鱼的大路

三亩地

北洼的代名词

东坡村的老北边

地北头后门人的坡

大石隆窜坡壕

东坡人北洼的粮食庄稼

犁耙六畜来往行人

盖房子磊根脚石头

家家都去三亩地

北边石隆寻石头背石头

从三亩地外边的小路上

走来走去

我记事

三亩地

北头有个坟

南头有个坟

北头没家坟

没人上过坟

不几年种地平了

南头大核桃树下

四伯家的坟

离村子最近的一个坟

所以一说到三亩地

小孩子都怕

大了都不怕了

三亩地

外边的小路

有我欢乐忧伤的记忆

先说欢乐

三亩地下面爷爷家的地

秋日黄昏爷爷一卸犁

我赶着牛从三亩地外边

走回村庄

那年那月那日黄昏

夕阳西下

群山苍茫

我赶着老牛走回村庄

高兴地唱着——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

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多么难忘的乡间小路

多么美好的黄昏

多么欢乐的童年

一并丢失在四十年前

不再回来

一春日上午

天阴沉沉的

我在三亩地边玩

看见小奶从北洼

走回来了——

她去南坡

她二闺女富妞姑死了

她六神无主

失魂落魄的样子

从我眼前走过

三亩地上空天上的老鸦

从虎谷凹飞过来了

飞着叫着——

那是她二闺女的魂吧

一路跟着娘飞了回来

小奶那日的悲伤

那日天上的那只鸦

一直在我的记忆里

哀鸣悲伤着

挥之不去——

直到2024年冬天

我写着还两眼热泪

为小奶的伤

一个母亲失去女儿的泪

哭干了  她欲哭无泪地

走回来了

三亩地

好地好庄稼

种啥行啥

绿油油的麦苗齐乎乎

风一吹一浪一浪的

阳春三月青黄不接

妇女娃子——

掂着小竹篮

拿着铲锅刀

年年春天去三亩地

薅火荜菜毛妮菜

薅着说着笑着玩着

不一会一小篮

做饭下锅

好吃得很

三亩地

北头大石隆

我儿时不止一次

去寻石头背石头

还去三亩地里边外边

放牛割草

麦天拾麦挣工分

1996年土地大动长期不动

三亩地划给了发安叔斗娃哥

2000年前后20年

我盖房子还常去三亩地

寻石头背石头

我和父亲俩乡村老师

东坡村男人中

背石头最多的

两代人

三亩地

南头四伯家的坟

啥时候起走了没印象

好像90年前后

苇园花地岭

社娃他奶90多了说

您东坡王家——

谁和俺赵家赵老五

旧社会犯事住下处

姓王的不个子先出事

出卖赵家——

后来赵老五出来了

他还回不来

王家没人招没人看

他在狱中饥得饿得

吃衣裳吃套子

最后活活饿死

从狱中抬回来

大概就他

三亩地

粮食庄稼

好样的年年丰收

只是近些年也开始荒芜

一等一地可惜啊——

我们的黄土地金土地

三亩地给我的故事

虽平淡无奇

但历历在目

还有三亩地头

小爷自留地的白牡丹

也给我留下了深深的记忆

我曾写下的《小爷的白牡丹》

以此缅怀小爷

和童年的

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