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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代,一个梦幻的年龄。少年的梦,春风中摇曳的花朵,五彩缤纷;少年的梦,夏雨后凸现的长虹,激情飞扬;少年的梦,秋夜里悬挂的晕月,朦胧虚幻;少年的梦,冬晨时纷飞的雪花,纯洁浪漫。少年的我,也有一个为之心动的梦,一个当作家的氤氲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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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时代,正处“文革”后期。那时,学校还很混乱,很多学生都是带着“刀片子”上课。正式的老师也不够,很多赤脚老师(聘请的农村户口老师)普通话都不标准,有的还用土语给我们上课。五年级以前,在学校基本是“混”日子。直到一九九六年,我读五年级,一位语文老师,永新师范毕业的李俊锋担任我的班主任,引起了我对语文的极大兴趣。他是我作文的启蒙老师。他说:写作文除了用“东风吹,战鼓擂,祖国形势一片大好”等豪迈语言开头外,还有“柳树披上了绿装,挑花穿上了花衣”的美妙语句,对我启发很大。还有,一位政治老师,新疆回来的女知青刘杰。她的课,不按学校要求讲“批林批孔”,而是偷偷地给我们讲述小说《欧阳海之歌》,很吸引人。平时混乱的课堂,变得鸦雀无声。这两位老师的课,我很感兴趣,因之喜欢上语文。
父亲也是一位“老师”,解放前教过年把时间的私塾,解放后任过县委领导的秘书。只是迫于当时的政治运动,无暇顾及子女的教育而已。读初中时的某个星期天,我在家里的楼阁发现了一箱书,是父亲的藏书。里面除了有很多旧版的马列著作外,还有一些小说,记得有《水浒传》、《红楼梦》、《三国演义》和《林海雪原》、《欧阳海之歌》、《红岩》、《海霞》、《青春之歌》、《一代风流》等等。没经父亲的同意,我擅自拿书,常阅读到半夜,好象变成了一个爱读书的好孩子了。古典名著,除了《水浒传》外,其它看不懂,现代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初中年级,语文在班上拔尖,初二作文比赛时,还得了个年级一等奖,数理化成绩却一直很差。好在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因而学校不能说我是好生,也不能说我是差生,只是说我是一个成绩“偏科”的学生。那时,我对文学有了一些朦胧的意识,觉得其它的课程没啥意思,语文和哲学令我着迷。当然,那时,我还不懂“作家”的概念,只知道小说很有味道,写小说的人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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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0年,高考即将来临,我却在做梦,站在悬崖边做梦。那年,在莲花中学读高二文科班。课堂上,数学老师讲着考试要点,我却埋着头,偷看着新颖的文学集子,几本借来的《伤痕文学集》,一群下乡知青的作品。那些书都是非正规出版的印刷品,白色的封面,没有彩色的装帧。几十年过去了,还记得读过卢新华的《伤痕》、刘新武的《班主任》、张弦的《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张贤亮的《灵与肉》及王安忆的《本次列车终点》等等。这些作品主要是对“文革”进行反思,被称为“解冻文学”,当时影响很大。后来,张弦的《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和张贤亮的《灵与肉》拍成了电影,一时引领了中国的文学方向。
这些作品的文字风格和作者的经历对我影响很大,不但把我引进了文学的梦幻,也把我引进了远离大学的社会。 当时,我还只是懵懂少年,对于大学决定人生命运的道理认识不足,还一直陶醉在文学的梦中。加上当时的国家政策,吃商品粮的学生不愁没饭吃,高中毕业即可参军,也可进工厂。种种原由,注定了我高考的落榜。班上,考取大学的人很少,一个四十多个人的班只考上了五、六个,大多都是复读的学生。这些人,有些出来当了老师,也有个别的成了领导。记得我的考试成绩离录取分数线差十二分。最汗颜的是数学得分为零,至今对数字感觉迟钝。
而今回想,与大学失之交臂,的确是人生的一大遗憾。假如上了大学,即使读一个师范专科大学的中文系,基础肯定扎实许多,或许早已成了名副其实的作家了。当然,条条道路通罗马。有一个高中同班同学颜建明,也和我一样因诗人之梦,影响了数学的成绩,高考落榜后进了造币厂当了工人。他也一直在文学的路上踽踽独行,后来成了江西省的一位名诗人,笔名叫“颜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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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O年底,我带着高考落榜的沮丧,带着让我陶醉的作家梦,进入了一个县办全民制工厂,当上了每月25元工资的普工。当时,很多青年找关系,要去当技术工,考虑今后不会被淘汰。我没有去找,觉得做个仓库保管员之类的岗位更好,有多余的时间去翻书。工人们下班后,聚集打牌喝酒,我也不参加,天天看小说和自费订阅的一些文学杂志,读着那些小说、诗歌与散文,心情依然激动。领导批评我不爱岗敬业,我豪不在乎,根本就不想当工人,还在做着我的作家梦呢。
命运之神,终于对我青睐。1982年10月,全国税务大规模的招收干部,经过考试后,结束了我吊儿郎当的工人生涯,进入税务局当税收干部。一个白雪皑皑的冬天,天气十分地寒冷。在井冈山下的拿山农校,我们进行了三个月的税收知识封闭培训。学校有个图书馆,下课后我就沉浸在书海之中。和我一起的还有两个做作文学梦的青年,一个是陈勇,另一个是谢顺乔。陈勇的诗歌和书法不错,现供职南昌市国税局,至今还在写作。谢顺乔喜欢写小说,后来与之失去联系,据说他调到了湖南省邵阳市的公安系统工作。学习班结束,三个人的业务考试又是排在最后,给局领导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培训结业,分配岗位时,都放在偏僻的税务所去了。
无所谓,我有一个梦,有梦就不觉落寞。无聊的夜晚,试着写了一些诗歌和小说。送给税务所的一个女同事看,她的文学功底不错,结果遭到她友好的“奚落”。我有些沮丧,也懂得当作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是要把税收专业学好,这是前提和基础。
1982年,江西省财政厅的财政税务职工中等专业学校招学生,是两年的脱产学习。这是一个很好的机遇,大家都想去考。但招生简章上有一个对我有利的条件,需要工龄满两年。满了两年的人,大多高中毕业很久,高考的文科知识丢得差不多了。语文考试卷子总分120分,我得了112分,把数学的差缺弥补,有幸考中。
学校设在南昌市的进贤县,一个把掌大的小县城,一支烟便可逛遍所有的街道。学生的都是税务系统的成年人,很多人的心思放在娱乐交际上,学习不太认真。尤其是来自市里的同学,课余喜欢打打牌,看三级录象片,喝酒跳舞,我一律拒绝,偏爱独处。同学觉我有些孤僻,可我有自己的想法。学习机会来自不易,只有学好税收业务才能在单位立足。课余时间还是十分充实,校图书馆成了我的经常逗留之处。那里的中外文学名著很多,常去读不寂寞。每个礼拜,我利用课余时间阅读两本小说,一些杂志。读书开阔了视野,名著又把我带回了文学的天堂。
值得一提的是语文老师陈才新,一个部队连职转业干部,也是一个文学迷。他常把自己写的文章拿到班上宣读,一幅洋洋得意的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陈老师召集文学爱好的学生,成立了一个文学沙龙,负责学校的板报宣传。期间,我向《江西日报》文艺副刊投过几首诗歌,得到编辑的一封鼓励了几句的退稿信,至今留保。在学校,结识了两位同学。一位是刘瑞光,文笔不错。毕业后在基层任税务所长,因为做生意挪用公款,离家出走,至今没有一点音信。另一位同学,魏一胜,赣州市安远县的。他的散文、诗歌写得不错。毕业后,他办了个文学社,自费弄了一份刊物——《青梅》,还向我约过稿子。后来,他担任了安远县国税局的领导后很少写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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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我以优异的成绩中专毕业,税收业务有了些底子。再回乡下税务所,担任所长,工作得心应手。只是偏僻的地方无处可走,为了驱除寂寞,个人又陶醉在文学的梦幻中。试着投稿,两首小诗《故乡的海》和《放风筝小孩》,1986年发表在由作家邱恒聪主编的吉安文艺杂志《井冈山花》上,有些欣慰。1989年散文《永恒的眷念》在《中国税务报》上刊登,欣喜不已。后来,连发数篇都在省级刊物上刊登,其中《税务.父亲和我》、《井冈处处映山红》等散文参加全国性比赛获得三等奖,似乎找到了一些写作的感觉。
岳父金春木也是我写作的引路人。他是一个多才的学者,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正规式出版了《绿色天国的乡音》、《多情鸟》、《歌与梦》和《忘年情思》等4本集子。他的文化素养和创作精神对我的影响很大。他也是从基层写东西出名,调入市群艺馆的,担任过《井冈歌声》主编,他的刊物得到中国音乐协会领导的赞赏,获得过很多国家级荣誉。尤其难忘的是他亲自帮我去买自学考试的教材,鼓励我把基础打牢,并推荐了《诗歌的艺术》、《漫谈小说结构》、《杂文的写作方法》、《散文名篇分析》等文学论著给我阅读。在岳父的鼓励下,我利用工作三年的时间,我艰难地自学完了江西大学新闻系的课程,拿到了专科文凭,并结合实际的工作写了几百篇通讯报道。因写文字的特长,引起领导的关注,顺利地调入县局、市局,并在系统认识几个写文字的人,也算是对岳父鼓励的一个交代。
1995年,我心血来潮,写了一篇杂谈《县长收税的喜与忧》,大胆投向《人民日报》,竟然在读者论坛栏目刊登,不过标题改成了《县长收税不宜提倡》,大喜数日。 1999年,担任了科室负责人,具体的事有人做,工作较为清闲。一个人在办公室的电脑边自由写作,市报副刊和省局内刊经常刊发我的一些小文章,工作报道夹带诗歌、散文,其中《酒这个鬼东西》、《女人的爱情有没有保鲜期》两篇杂谈竟然被《广州日报》刊登,人民网、新华网等全国小网站到处转载。还有,许多篇短文被各地报刊采用,虽然没收到过稿费。这些创作收获是我意想不到的。2005年下到基层任局长,更有充裕时间。有朋友建议开博客,说便于写作和阅读。自己的文字发博,很多人阅读点评,也有在文字刊物上发表文章的那种愉悦心情,从此兴趣盎然,乐此不彼。早晚在博客上涂鸦文章,成了我远离家人的精神寄托,独处的心灵也不寂寞。在自己的空间,随心所欲地写些随笔、杂谈、散文和诗歌,表达思想,释放心情。在网上交些文友,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也是甚感欣慰事。 6
2007年,我有幸认识一个年轻的作家,他是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市作家协会的秘书长、主编的《井冈山文艺》贺小林老师。他说看了我的博客,较为欣赏,建议我作些修改后,自费出版。我把稿子全部打印,委托他联系出版事宜。他热情答应,为我取书名《心路留痕》,并欣然作序。2008年,贺小林老师推荐我加入了江西省作家协会,一时很兴奋。但我知道,加入省作协并不就是作家,仅仅是入围了一个圈子而已。
贺小林老师,一个很谦虚的人。他给了我许多的帮助和指导,并热情引见我认识一些国家和省内的名作家。对于名作家,我历来羡慕,也常在网上阅读他们的作品,但没了文学少年的那种崇拜,故常借口谢绝,真有些不识抬举。这缘于一种不健康的心态——自尊抑或自卑。写作毕竟不是我的专业,语言文字早已落伍,不适应现代刊物编辑的口味,也不可能在文学上有多大建树了。而任何一个刊物编辑都有一种心态,喜欢作者在自己面前像学生一般毕恭毕敬,而自己又是已过不惑之年的人,心态渐已麻木,对名人的崇拜之情淡漠,能使我激动的人也不多了,因而还是回避的好。对贺小林老师的帮助,我心存感激。
常想,写作不是为稿费,也不是为了出名,只是随意释放情感,留下生命印痕,也是一件人生之中最为惬意的事。然而,文人的虚荣心不是没有,常在电脑边熬夜,捣鼓着一篇短文或诗歌,投向中国作家网、中国散文网和中国杂文网,成了充实我生活的精神食粮。次日,在百度搜索自己的名字,总希望自己的作品在官方文学网上发表并被纸质刊物转载,不需稿费,只盼上稿。看来,我还是达不到超脱名利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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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半世醉梦间,一声叹息不少年。
夜半难眠忆旧事,不求闻达只图闲。
少年的梦,恍恍惚惚,隐隐约约,断断续续,至今未醒。
陈兵浪: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家出版社出版随笔集《心路留痕》供职某国税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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