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自东,首如飞蓬,飘风自南,发于谷中,垂着玫瑰红的飘带,带来早起的花香,它依桌旁坐下,手里还提着一只死雁,羽边带雪,“这是早上刚打来的吗”,它敲敲鞋子把湿土磕下,“是的,我看见它从地上要飞上树,就举枪把它打了下来”,说着它指了指身边的猎犬,“这家伙机灵呢,一会儿就给我叼回来了”,在兹审兹,是犬若有丹之弓,其毛如漆而丝伊齐,“是犬也终不至于侮命不淑,是好样的”,我看着它,它眼睛却直盯着那只死雁想:“这只雁可没死呢,它被打晕,现在就要醒来飞走了”,它越加不宁,心不在焉察之不闻,但我们没有放在心上,惟嘉肴是钦惟酒浆是享,而在我吃下一口肥肉时的飞升的黑影使我注意到死雁已经不见了,“你怎么了”,客问,“死雁飞走了”,我答,这时我们才注意到猎犬在一旁不安地跺脚已旧已久,“你看,它果然逃了吧,我怎么提醒你们也不注意,现在我们可是白忙一场了”,它想,“没关系”,我说,“我们大可以再打,打不到了我家有牛十百以羊倍差,不缺一点肉”,“但是”,客已经整顿好了,“我远来人双手空空不能不有疚德于情”,于是我们带上狗拿着枪进入丛林中浓荫处,野鸡常栖的地方,其间有山林涧溪允出其中,清流激湍相伴盘于下,至于草木罔不丁丁有声玉出其中,则有虫稚于飞,鸣于石下,我们选择了个有利位置掩藏起来,少焉,雉于石上有声闻广以风求,“它们在这里比舞,一会儿会有更多,先等着,让它们再多来点”,日仄天斜,星斗稀现,宵行桓桓,有响自擅,雉师大舞,相击于庭,雌鸟上观,心悦诚然,少长咸集,鳏寡无遗,远播至野,在威在仪,“打它”,“这就打吗”,“你还等它们把羽毛斗伤了再打吗”,“打吧”,这些野鸡并不明白自己好端端跳着舞着呢怎么就炸了毛丢了命,它们临死前用最后一丝目光看到两个猎人笑嘻嘻地捡着死鸡,然后它想:“去它的,我算是白跳了,人生就是这样,它总出乎意料,下辈子我当什么也不当鸡”,然后它就死了,魂兮归去。
“这真是场丰收,我们接下来要继续还是返程”,“我们可以前往林子的更深处,看看还能找到些什么”,我想那里不会有些什么因为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踩遍了这片土地而从没有找到出乎意料的东西,但作为东道主的我还是得尽量满足客人的要求同时也不致乐盘游无度,于是我向他指了一条我走过并且熟悉的小道通向一个山尖水肥的地方,不过他无视了我的帮助而转向一个我未曾设想的方向并十分坚决地踏上那个弯曲的小径如沛然乎河江,泛彼之路我们荡荡然莫转角弗兴像打开一个蒙上的黑盒箱,直到我们越走越远而难以反还亦忘记来路,我们以为终点就在不远处之前,但现在它显然遥遥无期,于是只好先坐下休息,有未尽的黄叶尚挂在枝头,有花雨于银色的草地,而我们并没有带上足够的食粮除了打到的几只山鸡。
“这些鸡总不会飞走了吧,我们可以就地野炊后搭帐篷睡觉而将未尽的路留给第二天再说”,“但是你最好看着点,虽然我确信你把它们打死了但我仍觉得它们时不时会醒来飞去”,我这么说着其实自己心里并不十分担心因为我看到我的子弹扎扎实实地把那些野鸡打穿,于是我们在周围收集柴火用来生火,捡起那些落自树干的树枝,上面洒满月亮浇下的亮光,给这些草木披上光芒,如果我不是在埋头生火时因疲倦而暂且抬了一下头,那些披着月亮光亮翩翩飞起的野鸡就不会被我看到。
时至今日我们仍然没能走完那条不意之路,在幽深的林间向前不断伸展直到或许是遥远地球的另一端,困我们于一个维度十分牢固,一维的迷宫般的平坦的路,我有把握地认为如果那天晚上我们坚持着兼夜赶路并不停歇,那么我们将既不会失去野鸡也不会迷路至今而形销骨立面黄肤饥,世之人好怪者之多矣,然怪异之事只要出现一起那么之后再出多少起都不会显得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