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这次“栓”,我看是最严重的一次了。在医院工作的三姐也没办法了,我们兄妹六人,就按照医院的吩咐,给她买了辆轮椅。我是妈妈的幺儿子,爸妈自然把几间老屋让我继承,连生病的老妈,也一起留给了我。他们几个不间断的三天五天的来看妈一次,顺便送回来些食物.药品.衣物等。也有时把我吗接到他们家去。刚入夏的时候,妈妈精神过一阵子。这几天,天一热,妈的情绪又有些波动,身体也不如前几天活泛了。她每天都让我把她推出来,坐在她房间门口的廊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大门口。
我知道,我妈在等三姐。我们家就三姐最孝顺妈,三姐的条件最好,县医院的脑内科大夫。
看着妈妈执着的样子,我似乎懂些她的心思,她没有给我样胡思乱想吧?
这些日子,几个哥哥姐姐每天不间断的来家里,今儿她,明儿他。每天来了,就像按照某种程序,先坐到妈妈的窗前,给妈妈掖掖被子,整整头发,然后出去打一盆温水。把妈扶起来,在妈和床头橙之间,摞上两个枕头,让妈靠着枕头坐着。接着,给妈洗脸.洗手,梳头。妈妈花白的头发稀少.凌乱,目光呆滞,面容憔悴。然后喂妈吃各种花样的食物——门挂子.包子.蛋糕.饼干.各样水果。稍事休息,双手在妈妈的胳膊.腿.颈椎.腰等主要部位游走拿捏按摩一番。最后,把妈扶上轮椅,有我把妈推到老地方。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其实,我每次都注意到了,期间,妈妈微微皱下眉头,那不易察觉的表情。只有三姐来了,妈妈脸上略现喜色。
那几年,我家条件好,我爸还是乡里的企业办主任。我们姊妹几个就数三姐最孝顺,她的条件也好。那次,我爸出了点车祸,在县医院住院。头一周,三姐每天寸步不离的守在爸爸跟前,她一个人包揽了照顾我爸的全部责任。她说她懂医,她的条件最好。我爸大小便不能自理。他说女孩子不方便,让男孩子来吧。三姐说爸爸老封建,医院里可不讲那一套。爸爸出院回家了,三姐和同事调了班,把自己调成夜班,天天回家照顾父亲,直到父亲完全康复。
爸爸在世的时候,妈妈就中过一次风。那次,妈的腿不会走路了,持续了一年多。是三姐给医院的老中医学习针灸推拿和一些中医药理知识,把妈接到她家,坚持每天给妈精心治疗,搀着妈妈做康复锻炼。在三姐的努力下,我妈又站了起来,恢复如初了。
好像大家对妈对家里比以前淡了很多。是不是因为我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家里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景象。从前,我爸是乡镇干部,我妈是村妇女主任。
妈妈专心致志的瞅着门口。我看见了妈妈的眼睛,似乎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那么清晰。他的眼角四周布满了密密的皱纹,眼睛有些浑浊,但是,很深邃。他的眼睛被沉重的岁月压着,我感觉到了那股压力。她是不是有些想法?我看不出来,只有瞎猜。
那天星期天,我就到三姐家看看。三姐不在家。我的一个外甥女告诉我,三姐在东里新村,还给了我一个手机号。
骑着电瓶车,曲里拐弯的问了好几次找到了那个地方,那里离村子一里多地。四面绿树成荫,一栋雅静的白色小楼,连带着东西南一圈白色的小平房。三姐退休了,被一家私人中风偏瘫医院聘来做主治医生的,还收了两个小女孩做学生。三姐正忙着,一看见我,就把我拉出来。“三弟你来了,妈妈怎么样了?我刚和老板协商好,准备明天就去把妈妈接过来治疗”
“妈还那样,你放心好了。可是,咱妈都九十多岁了,她那病还好治吗?”
“好治,你还不信我。”三姐的话很坚定。她还和以前一样,一脸的温暖,一脸的自信。
那天下午,我和三姐一起回家,没成想妈妈已经那个了。其他几个哥哥姐姐都在等我两,等着我两回家,好给妈妈穿寿衣。
三姐来了。她习惯性的用右手三个手指搭在妈妈手腕上,给妈摸了摸脉,说妈还不该穿寿衣。
妈妈不吃不喝躺床上三天了,我家一个挺有威望的二老爷说了话,“看脸上行了,穿吧”
我们给妈妈穿上了寿衣。妈妈仍然时昏时醒,醒了的时候张着嘴巴似乎要说什么。几个有经验的人轮番趴她耳朵上,也没听清她讲些什么。
是我大哥家的十六岁的侄子,拿来了我爸爸的照片。妈妈艰难的扫了一眼我爸的照片,脸上显出痛苦的喜色。他带着一个复杂的表情,溘然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