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照片从褪色的相夹子里抠出来时
母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她说,老房子总是掉墙皮
把她的碎头发压坏。
当我告诉她
我要把旧照片,拿到照相馆里修补完整时
她突然坐了起来
用因风湿病而变形的指节一遍遍抚摸
父亲烧伤的身体。
她说,那年老房子失火
烧掉了一切记忆
唯独留下了这一张年轻时候的相片。
在挑水巷的小相馆里,女老板一遍遍询问我
被火烧掉的背景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照片上的年轻夫妇是我的父母
可我觉得自己
从未见过他们。
秋风
女人站在漂亮的杉树下
我从窗口看见了她
我确定,她做过母亲
因为她的乳房下垂,很严重
劣质桂花油的气味
从她的身体里汩汩流出
在微笑的同时
刺激着我的鼻膜
我真想打一个响亮的喷嚏
可我不愿惊扰到她,或者是,我不愿意
叫她发现一个偷窥者
也有着孩子的脸孔。
她在杉树下站了一整个下午
却没有等来一个人
她的香气快要散尽了,我有些失望
她突然抬头看着我
一只母豹子的眼光刺进我的皮肤
使我无法后退。她嗅着湛蓝天空的
一些秘密,突然蹲下去
我以为她要走了
可她只是捡起一片干枯的叶子
用手撕碎它
丢在突如其来的秋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