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宝退休了,每天除了写字绘画就是带领自己的一帮文友采风。
曹天宝的生活是很有规律的,每天早晨六点准时起床,换上运动装、穿上好朋友杨教授推荐的一千多元一双的高科技运动鞋,从千家万户小区开始跑步,每次不多不少往返正好五公里。
刚过正月十五,天气还很冷。曹天宝跑步不戴帽子,也不戴手套,每天慢悠悠地沿着032县道,经烈士陵园到涧溪社区的运动场,然后从马路的右侧返回。
032县道两侧的麦田已开始返青,远处的山也渐渐地清晰起来,节气不饶人呀,眼看着就要到惊蛰了,这麦田就有了另一种颜色,老曹边想边看。去凤凰山上班的车辆与往常一样还是川流不息,还有几位经常骑自行车上班的人戴着口罩,从马路对面经过时给他打个招呼。这一切似乎都成了习惯,虽然不认识,但他们作为天天见面的路人,打个招呼也成为了一种必然。
看着前面不远处烈士陵园的纪念碑与郁郁葱葱的松柏相间的绿化带,老曹暗自叽咕了一声:还有五分钟吧……… 此时,一辆银白色的小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吱”地停在了路的右侧,随后其它车辆减速绕行而去,银白色的小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士,绕着自己的车看了一圈,又往路旁的排水沟里看了看说:“该死的流浪狗…….”
说完,发动了车子,一踩油门汇入到车流中。
老曹好奇心一时大起,躲闪着路上的车辆,瞅准一个间隙穿过马路,朝刚才银白色汽车司机下来的地方走去,突然,一阵低沉的哀鸣声,“呜呜”地传来,循着声音看去,一只散发着恶臭味的、浑身沾满荆棘籽的棕色长毛狗,在瑟瑟发抖,眼神中满是恐惧,还不时用通红的舌头舔一下自己的前腿,前腿可能受伤了,被那辆银白色汽车撞飞的…….
看着老曹停下来,一辆骑电动车的中年妇女穿过马路也停下来,因为每天上班路上见到曹天宝跑步,虽然不认识但混个脸熟,她站在不到半米处说了一声:“这只狗经常在这里转悠呢”。老曹扭头看了一眼妇人,“我倒是没注意”
老曹边说话边试图蹲下,想看一下狗狗伤的怎么样,狗狗见状发出“呜呜”的声音,缩着脖子,呲着两颗尖锐的牙齿,眼睛明显露出凶光。
“咔嚓”一声,只见妇人伸手折断一根身旁的树枝,三下五除二地去掉树枝的枝杈,走到近前冲着狗狗大声说:“吼什么吼,不记得我喂你馒头那会儿啊”。狗狗似乎听懂她的言语,低下头变得温顺起来。
那妇人边说边看狗狗,用手中的鲜树枝拨拉着狗狗,从头看到尾,然后冲老曹笑笑:“这狗没大碍,碰破了点皮毛,也常见它破头破脸的,没大事………”
“嗯,没事就好。”老曹应答着站起身,冲着妇人看了看说:“那也不能让它在这儿呀……”
妇人似乎也理解,这只狗狗不知饿多久了,在这荒郊野外车来车往的路上,弄不好还会被车碰伤,甚至会被碰死,于是不假思索地冲老曹说:“老师,要不把它放我电车上,回去我给它喂点热汤热水,咋说也是一条命呢………”
老曹晨跑身上并未带东西,那妇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看一眼公路上车辆的间隙,紧走几步到自己的电动车后备箱,取出一块折叠的板板正正的旧毛巾,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递给老曹。
“这下好了…..”老曹答应一声,弯下腰把旧毛巾搭在狗狗身上,一下子用双手掐着狗脖子与屁股的位置,起身往妇人的电动车走去。
狗狗并不沉,在老曹的手感中,这只狗狗不到十斤重,除了毛长,就是骨头,狗狗身上一股莫名的恶臭混着鲜血的味道扑鼻而来,直呛得老曹胃里翻江倒海一般,急走几步赶紧放在了妇人的电动车踏板上,隔着毛巾手上也有了隐隐的血痕,扭头冲着路旁空地吐出了一口酸水,长长舒了口气。
“那就辛苦你给它喂点热汤热水吧……”
妇人听罢,不以为然地说:“这只狗经常在陵园边转悠,我看它可怜,也不时地给它扔个馒头什么的,这不过年么,也不知它疯哪去了…….”
妇人跨上电动车,冲老曹笑笑,一溜烟没了踪影,老曹看了看双手,摇摇头沿着一旁的路继续跑步。
几天后的晨跑中,曹天宝再一次途径烈士陵园时,远远地看见一只狗狗在陵园路旁踮着三条腿跑跑停停,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老曹看到这正是前几天被车撞到的受伤的小狗,几天不见精神了许多,只是浑身辩不出原色,一身长毛拖在地上,长长的睫毛像戴了一幅眼镜般,三角型的脸与惺忪的眼睛透出一种病态。
狗狗似乎认出了那天救治它的老曹,摇着不太灵活的尾巴,踮着三条腿跟着老曹隔着马路跑了一段。
老曹挥挥手,示意狗狗不要跟着跑,狗狗好像明白了老曹的用意,跑了一段就折返回去了。
老曹自顾自的继续跑着,脑海中不时浮现出狗狗的摸样,说不上是什么品种,拖着长长的毛,说黑不黑说灰不灰,可能是长期流浪的缘故导致身上的毛又脏又打着结。
或许,是哪一家主人厌烦后丢弃的,也可能是某一品种的宠物狗与乡村土狗杂交生下的,对,杂交狗,老曹抬头看一眼不远处涧溪社区的标识,瞅准路上没有车辆,又折身返了回来。
清明前后,风清日暖,田野里一望无际的麦田焕发着盎然生机,绿油油一片。
老曹换掉了加棉的运动衣,穿上了一套青色运动装。依旧六点钟出发,东边的地平线上一缕亮色让天际给人一种莫名的兴奋。
身边的车流仍然鱼贯而过,“吹面不寒杨柳风”,他记得朱自清的散文中这句话,使劲地甩开步子,尽兴地吞吐着清新的空气,脚步声有节奏地“噌噌”作响。
正跑着,一辆电动车从身后超了过来,按了两声喇叭停了下来,老曹一看是一位身穿红羽绒服戴着红色口罩的女子扭头看着自己。
“你好”老曹并未停下脚步,与女子打着招呼继续跑步。
“老师,你跑的真快,看你也跑两三年了,没跟你说过话,好习惯啊….”
那女子话未说完,老曹就认出来是前段时间在烈士陵园附近救助狗狗的妇人。
“原来你住涧溪社区呀……”老曹边跑边回了一句。
“老师,那狗狗前几天让车轧死了,也是早晨,你没注意吗?”那妇人声音不急不慢,听起来比较舒服。
“我这几天出差去外地了”,未在家……”老曹应一声。
“奥,我发现时已轧烂了,在前边不多远处,对了,就三埠路口西边……”那女人说完,一阵风超过去,不见了踪影。
老曹跑了一会儿,眼看就到三埠路口的标识,不由得慢下来,由小跑变成步行,一边舒展胳膊,一边找寻那妇人说的狗狗被轧死的地方。
终于,老曹看到一片铁锨般大小的红色痕迹,未见皮毛,不知是被其它的流浪狗吃了,还是被乌鸦分食了,唯有这一滩殷红的血迹可以证明,就是那只狗狗被轧死的地方。
老曹抽了一下鼻子,似乎那一股狗狗身上散发出的恶臭气息弥散过来,老曹条件反射般地干呕了两下,渐渐平息了情绪。
马路上的车辆依旧一辆接一辆鱼贯而过,左右车道上,来来往往各行其道,相安无事。因为诸多的车辆都在遵循车辆行驶的规矩,倘若有哪一辆车不按规矩超速行驶一定会酿成事故。轻则人车损伤,重则车毁人亡,更甚者会连累更多的车辆与家庭。
想到那只流浪狗,倘若不在这车辆行驶的路上窜行,或许还会活得好好的,纵然毛长长相丑 ,也终归是活着呀。
想一想这世界,都有它自然的规则,谁不按规则行走,便会像这只狗狗一样,被规矩碾轧得尸骨无存。
路上的车辆依旧风驰电掣般的鱼贯而过,老曹用手撸了一下头上的汗水,看了看映入眼帘的千家万户村社区的房舍,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他的心绪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