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火苗慢慢切磋
天冷,最适合和火炉在一起
在一起,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愿意切磋,就只和火苗
慢慢地切磋,哪怕是,即使是
切磋到天亮。一说到火炉,我就
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比眼前的这个
要大很多的):早晚
我们,都会成为它的食物,供它
狼吞虎咽地吃上那么一阵子,然后,彻底地
归于静寂,就像眼前的静寂
这,广大的静寂啊,让我
无话可说,因为这时候我马上就又想到了
范成大的那句“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妙玉曾说,它是最好的诗)
没人,确确实实是没人,会替我们去啃
只有我们自己,老老实实地,作为
一个暂时的起着说明和注释作用的破折号
写在某处,然后,等着擦去
“三轮世界犹灰劫,四大形骸强首丘”
是这个时候的唯一的回旋曲,只惜
太可惜,耳朵做的勺子,已经是
越来越不结实,经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
已经是无论如何也舀不进了
除了亲人的影子,什么,也舀不进
影子在乱闯
冷风,带着冷雨,甚至带着冰雪
更甚至带着冰雹(那么多),把无数的人
赶进了奇形怪状的家门,并且
也堵在了各自的家里:啃家,吃家……直到
最终,一干二净,不负虚空
虚空的虚空。这谁也看不见谁谁也不知道谁的生活
(他们,都说,这是最好的生活
我,没有听懂)还将继续,继续,好多好多年
“他是一毛不拔,我们是无毛不拔
把他拔得一干二净,看他如何?”
这清代“于学无所不窥”的小说家李汝珍的声音
是好声音,也将继续,然而
轨道,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的
形形色色的影子,一直,都在乱闯
我和我的不再继续沉睡的香烟
我禁不住再次点燃了我手中的这支香烟,自然是
也点燃了我。我和我的不再继续沉睡的香烟,一起燃烧,比赛着
燃烧……燃烧啊!香烟的火光是看得见
而我的火光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的,这,看得见
和看不见之间,肯定是有着某种秘密联系,然而
一说到联系,特别是某种秘密联系,我便顿然
变得口将言而嗫嚅,进而,足将进而趑趄
正值冬天(是多么地冷),就连我的香烟,也被冻伤了,你看——
(当然,也可以不看。这个世界,已经是
让人感到无所谓了,它的婆娑的样子,一再地让我们
感到伤心)伤心之余,我自然是
只有不断地吸,贪婪地吸,才能温暖它,同时
也温暖我,进而去温暖我的一个又一个拒绝收起或割掉自己的嘴巴的文字
无论如何,我的心怀慈悲的文字,尤其
是其中的那些遍体鳞伤的关键词也是坚决地不能被冻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