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鱼山的老师

大山群雕的最后一组

鱼山的六位老师——

一组身单力薄瘦弱的群体

一生奉献一世清贫

没身价百万也没家产万贯

但他们是大山人民最尊敬的人

六位老师——

六个园丁——

六支蜡烛——

亮晶晶的光点燃了鱼山的土地

照亮了她的村村落落家家户户

唤醒了鱼山子民的一群群子孙

鱼山小学的名字被他们一起

叫响！擦亮！走远！

鱼山的六位老师他们是

王文福、周军山、康红娃

王殿明、周亮治、赵长庚

王文福——

新中国鱼山的第一位公办老师

解放前上汝英完小解放后务农在家

有年下山去上店卖橡壳

见大街贴着招老师布告前去考试

新中国汝阳第一批招教老师

第一站刘店二郎

他在这教书也发生了婚变

一女子看上他他也看上了她

他说我们那不美了不用包药

去房后坡上刨点柴胡桔梗拽把竹叶

一熬一喝就好了那女子越听越喜欢

谈婚论嫁非跟他不中

但表伯有家室儿女回山离了婚

二郎女子更铁了心肠跟他

跟他上山一看哭了——

大山中的大山老高坡

表伯家就住在大高坡

西沟梁坡跟半坡上孤零零一家

总之两情相悦有情人终成眷属

后来表伯调回大山靳村

我记事他在小白小学当校长

瘦高个细麻条大背头

来去背着一个黑皮包

走路一扬一扬的很有劲

听说有年小白街死一个人王文福

人都吵着阎王爷叫错了

本来是叫小白学的王文福

叫成了街上的王文福

表伯听了很生气！小白人不敬我！

自有敬我处调离小白

到靳村中学后勤处服务教学

最后去靳村教育组业务主任

主抓靳村乡全乡中小学教学

干了四五年退休

我记忆里他没在鱼山小学当老师

一直靳村上下公办老师出村

一生默默无闻为大山为靳村

为家乡教育做着自己应有贡献

一辈子当校长做领导教育人生

他曾戏言骄傲说一句——

鱼山出校长！校长出沟脑

我吧！军山吧！

曾被大山的老师们戏说多年

王文福退休后

身体不好一直气管炎

每到冬天呼吸困难春夏秋好点

我第一本书——

《鹤城文荟：王树立诗选卷》

那年春节我专门给他送去

他大喜！你写书啊！树立！

好好写！山里有人写书了！

后来三四年一到冬天他下城住院

甚至最后二年年下就在医院病房过

2002年春节下城住院再也没回来

不久病逝医院

享年八十有余

周军山——

新中国鱼山第一位推荐大学生

毕业洛阳美专美术专业

鱼山新中国第二位公立老师

我记事他在太平小学

他家在里沟阴坡大半坡

和王文福老师家沟这边沟那边

有年春天他媳妇花嫂子中午做饭

掀开上屋粮饭罐盖一条蛇盘举着头

她吓得连退几步但还得做饭

又掀了俩粮饭罐一模一样

三条蛇盘在她家仨粮饭罐

吓得嫂子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不敢在家大跑小跑去太平小学

军山哥那好长时间还不敢回家

那年月鱼山有地方戏

鱼山的老师们锣鼓家什都会敲

军山老师会唱戏年年登台唱

《收租院》《白毛女》《朝阳沟》

直到现在退休了他抖音唱戏

有板有眼字正腔圆

周军山老师

后来调西沟小学当校长

他家翻过西沟梁出去一条沟

五六里就到西沟小学了

每星期回来都捎捆柴禾

后调杨坪小学当校长

也就是这时候吧！

王文福老师说——

鱼山出校长！校长出沟脑！

我吧！军山吧！

我大学1991毕业他杨坪小学校长

他第一个聘我去杨坪小学

后他变故没对我说我去了西沟小学

在杨坪小学大里沟——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

他凭着自己吃苦耐劳精神

每星期天带媳妇娃子

下周家沟背石头抬石头盖房子

从里沟搬家到鱼山小学对面窑上

又盖了一座四合院成了周村人

后来调靳村中学任后勤

又干了十几年直到最后

退休前回鱼山小学又教了四五年

最终在鱼山小学光荣退休

但他退而不休！闲不着！

又去外面给人家当会计！看大门！

现在和嫂子安康在家抖音唱戏

安度晚年！今年七十有余！

康红娃又名康长军

鱼山小学开天辟地的三大元老

三巨头之首鱼山小学校长

年轻时当过兵转业后

当人民教师——民师！

父亲讲当年又有一个老师

高红娃也当过兵转业当老师

不过人家是公立老师

阴坡康老师红娃伯民办老师

他俩年轻时都在鱼山小学教学

都识字不多教二三年级

俩教室隔一堵墙这边的学生闹了

那边教室的红娃老师大骂

甚至俩红娃老师换娘骂

红娃！你他娘的咋球管学生

闹得我这边都教不成……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

我上小学时他就是鱼山小学校长

父亲鱼山小学教导主任五年级数学

周老师班主任教四年级语文

还有几个年轻的鱼山老师

七八个老师的我的鱼山小学

有时还有一个外地的公办老师

在康校长红娃伯的带领下

在三大元老的精诚团结中

在年轻老师的奋勇前进中

一次次一年年把鱼山小学的名字

叫得更响！擦得更亮！传得更远！

七八十年代出生的鱼山人

都是在这几位老师的教育中

从小学到中学把梦点亮走得更远

二十年！鱼山小学——

一直走在大山靳村乡教育前列

金榜题名名列前茅——

深受乡邻村委政府社会好评

鱼山走出了一大批大学生

马金斗、王贡献、马志勤

张喜波、王章莲、赵麦霞

姬志彬、周新颖………

一批又一批鱼山娇子——

从鱼山小学里走出来——

小鱼山千把口人的小村庄

三十年走出了百十个大学生

长江后浪推前浪

鱼山小学的八十年代末也一样

鱼山小学的三大元老干得时间长了

年轻的老师们想当校长领导

不说整天闹着不团结了有情绪分裂

后来村委和乡教育组做人事调整

红娃伯校长调西沟小学当校长

父亲还鱼山小学教导主任教数学

周老师还班主任后勤教语文

父亲说！红娃伯从鱼山小走时

他俩人哭了一场像朱毛

二十几年伙计！分开了！

民师！一生清贫干工作为了啥？

到头来四零五散——

老哥俩难免伤心……

我记事红娃伯和父亲

一直在鱼山小学教学

我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我从小见他

不喊老师也不喊校长只喊伯

一直喊他到去世

那时候红娃伯经常来我家

父亲也经常去他家

有时商量学校工作有时干活

红娃伯家在西村阴坡

我家在东坡中间隔两条沟

相距四五百米落差百十米

那时候没电话！凡有急事！

红娃伯摸到他家东边沟沿

居高临下大喊我父亲的名字

黑旦——黑旦——

今上午去街开会——

我父亲也经常站在沟沿

朝阴坡喊他红娃——

红娃——今去街开会！

红娃伯西沟小学当校长三四年

1989年调小白小学当校长

1992我大学毕业第二年小白小学

和他一起又共事三年

1995年！他和父亲盼星星盼月亮

盼民师转正的好政策终于来了

一大批的大龄民师直转公办老师

他和父亲退休前十年成了公立老师

工资待遇有了大幅度提高

他们也如愿所偿梦想成真

默默奉献一生一世——

党和国家没忘记他们——民师！

2000年他退休前三年

不再任小白小学校长

调靳村中学任后勤

最后退休靳村中学

直到2015秋他病逝

享年75岁

周亮治又名周发旦

鱼山小学三大元老老二

周老师——发旦伯！

周家村和我东坡村一沟之隔

我两家隔着沟端着碗

说话都能听见喊得应

他和父亲经常隔沟喊叫

去街开会！去学开会！

鱼山小学的语文老师

教了一辈子语文——

我小学四年级班主任语文老师

我小时候老逃学常挨打

逃学能写本《逃学记》现没写

他一句话叫我不逃学了改变了我

缺吃少穿年月母亲一星期篜一次馍

我先喝汤后背着馍走着吃着去学

有回周老师隔沟看见堂上表扬我

王树立现在来学钻劲得很

放学回家我还没端碗吃饭

我隔沟看见他背着馍就来学了

周老师一次表扬一句话

激励了我！叫醒了我！

从此再无逃学勤奋上学

直到今天——

给我第二次生命的人

我小学的周老师

那年代他和父亲一样都是民师

中国上世纪教育中的老师

最艰辛！最清贫！最苦难的老师

是像我红娃伯发旦伯我父亲

这一代乡村中小学的民师们

工资每月三五块！十块八块！

靠工分吃饭的年月家里活干不成

民师老师的家人媳妇是男丁

重活！累活！脏活！一样干！

一生操劳一身病最后先走

鱼山小学三大元老的家人们

他们的媳妇老伴——

阴坡娘！周村娘！我母亲！

都先走一步……

那时周老师和我父亲一样

一下学都忙着回家下地干活

割草铡草喂牛干不完的活

许多时候都是放学路上

边走边割草回家再慌着铡草喂牛

周老师还不会犁地

一到季上父亲常去帮他家犁地

变娃娘有时还老嘟噜周老师

笨死了！一辈子地都不会犁

周老师教《半夜鸡叫》声情并茂

既当地主又当长工还学鸡叫

惊得同学们哄堂大笑

学生们亲切给他起个外号周扒皮

一直到现在他儿子新颖

伙计们也叫他周扒皮

玩笑归玩笑！外号归外号！

周老师鱼山人鱼山学生敬仰的人

他很勤奋好读书肚有墨水

1990年民师选招他成了公办老师

工资待遇一下子提升

极大激励了年轻民师转正愿望

教学劲头更大！有奔头！有盼头！

周老师一生都在鱼山小学

任劳任怨直到退休

十几年了！近年有病

许多次想去看他他在外地

直到2022年年底回大山

我拿着自己的第六本书

《树上的天空》去看他

他高兴地说——

树立！知道您和新颖都忙！

不用应记我！没事！您娘才走！

我会好起来他说着泪花花的

听得我两眼热泪……

周老师今年81岁！

珍重安康！

赵章女又名赵长庚

鱼山小学的优秀老师今年72岁

和父亲一样付店初中没毕业

回村当代课老师当民师

最早当过鱼山小学校长

不到三年死了俩学生

一个冬天星期天阴坡拾柴禾绊死

一个春上老母庙学地干活

回来阎王窆薅韭菜绊死

他坚决不干校长了

后来红娃伯接住鱼山小学校长

赵老师给我第一个词叫失望

我上三年级一上午听老师们说

下午听国家主席讲话

我高兴地不得了

中午放学高高兴兴跑回家

高高兴兴吃晌午饭

下午高高兴兴跑着去学

高高兴兴盼下午开大会

看看国家主席啥样方

谁知盼了一中午

开会了听国家主席讲话

是赵老师坐在主席台上

拿着报纸读国家主席的讲话

不是国家主席

是赵老师读国家主席讲话

唉呀！大失所望啊失望！真失望！

本想着见国家主席

听国家主席讲话

没看见……

那年1978！我8岁！

后来赵老师

努力考上了公办教师

两年进修回来去小白初中

我上靳村初中时他还在小白初中

他教着我的发小伙计社娃

社娃有时星期回来对我说

赵老师会武术会打拳

早上跑完操没课操场练武术打拳

这可能源于他父亲赵春光

旧社会是一个武术教师一脉相承

这是赵老师给我的第二个词打拳

赵老师给我的第三个词害怕

他虽个子不大不高

可他俩眉毛重又粗又长又浓重

我小时候很怕他——

有时路上见他都不敢喊他

不喊又不中老师嘞

只好硬着头皮喊声赵老师

赶紧匆匆走过去

这一怕二十年直到后来

我俩开始文学交流

成了忘年交才不怕

赵老师后来调靳村中学

教初中语文十几年

好语文老师好文学好看书

开始写作主攻小说但没发表

后为照顾家又调回鱼山小学

所以赵老师给我的第四个词文学

他是大山的文学之父！

1996年我第一本书——

《鹤城文荟王树立诗选卷》出版

我俩在鱼山小学畅谈一夜

那时我在杨坪小学

赵老师那年写了个小说《气筒》

给我看说我一小青年写作给他打气

生活的难！文学的苦！

赵老师边做边吃

1997我第一本诗集《蜕皮的蛇》

出版后有下午我和他社娃三人

在鱼山沟口大河边玩

赵老师问我你下一步打算去哪？

赵老师会想着我一个大山小青年

一出本书上边领导会发现调出山

他热烈地希望错了

文学从来不会给人带来光明前途

只是一生的苦难一生的追求

大作家路遥不是最好的例子吗？

还有王小波！古代的不说了

古今中外举不胜举……

当然许多人在文学上风光无限

我一直在大山教书写作

1998年我从太平小学到靳村中学

赵老师又调回靳村中学

我俩在一起又共事近十年

经常吃饭端着碗说东道西

也免不了再谈谈文学

2004年赵老师的大核桃树倒了

《赵老师和赵老师的大核桃树》

我写了我和他和他大核桃树的缘

他散文《我的大核桃树》发表了

2005年赵老师的大椋子树死了

2006年我又写一个散文

《消失的乡村小站》——

赵老师看了很欣赏这篇小文

我俩都是鱼山人教书看书写文章

靳村山水大山的风土人情

常在我俩的谈话中可说可谈可写

《山村人物画廊》这话题

我俩说了不下十几年

赵老师老是说想写写

就是没动笔！原因很多！

这让我不经意间想起

父亲说他的一句话

赵老师性急——

钢精锅炒菜！热快！凉快！

再后来赵老师退休了

2014年我调下山——

我俩见面机会少了

但每年都会见两次面仍谈文学

这十几年他娃子鹏娃结婚

他和婶只顾照看小孙子高兴很

他祖上两代都是寻来的独苗

赵老师他父亲寻小白裴家

他鹏娃赵老师寻太平

有了小孙子一家人高兴着嘞

赵老师开始他的天伦之乐

偶尔也写点文章！练书法！

他是鱼山既能写东西

又会写毛笔书法的好老师

可这几年赵老师媳妇婶病了

三四年治疗无效才去世

给赵老师打击太大了！

婶走了！他一个人静下来

想她！想文学——

2023年这个冬天他又开始写作了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赵老师给我的第五个词

生命文学之源——

来自生活！来自生命！

你看他前几天给我发的东西

想婶啊！《菊花颂》

又是一年三秋忙，

漫山遍野菊花香。

翁媪结伴南凹去，

青壮争相上北岗。

田埂地头拽一把，

沟沿河畔采半筐。

灯下择花家常事，

临了再看两手黄。

梦中一轮金黄月，

与日同辉地天长。

还有《一位母亲的荣誉证书》

还有《百日小年祭英魂》……

编辑附言：出于对诗人王树立献诗的尊重，将其做教师的家父单列一章之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