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大山窑工康伯才娃

窑不是炭窑砖窑

是煤窑——

大山窑工康伯

鱼山的第一批煤窑工人

是不是鱼山的第一个煤窑工人

我不敢肯定苇园花地岭

王龙军的父亲——

早年在义马煤矿遇难

后来他哥弟俩先后到义煤集团

举家迁走——

70年代初我记事听说这事

王龙军高中毕业鱼山小学当老师

教过我和我教书父亲住一个平房

所以康伯是不是鱼山第一个煤工

难说！我不再考究！

康伯！我第一次见

他就在村里从煤窑回来了

不高不低较肥胖的身子

体态较宽   我今天写他时

螃蟹一词跳出来

我用在康伯身上很确切

但康伯体宽决不霸道

大嗓门和村里人口音不太一样

他一脸乌青似有煤星在脸上

嘴唇也乌青  有点吓人

他有一个外号——康秃子

和他年纪大小一样亲邻好友

兄弟们才会叫他秃子哥

外人只是一旁说

从没当面喊他不敬

我也从不敢也没喊他

秃子伯！大不敬！

见面总喊声伯

他只所以有这个绰号外号

他头发短又秃顶

聪明绝顶——

在康伯头上我第一次

看清了它的形象含义

我父亲鱼山小学老师

康伯煤窑工人

每次他俩见面

彼此打招呼说话都很亲

所以我一个小孩子每回看康伯

远远走过来我赶紧走上前喊声伯

一直喊他到死到现在

所以我两家也很亲

母亲见他总喊才娃哥

直到他媳妇老婆去世

我走到灵前喊声娘

又想起康伯！

后来  我听说

康伯年轻时在北京郊区

大房山煤矿当工人

他是新中国鱼山乃至大山

走出的第一批煤窑工人

一下子走到北京首都了不起

是不是他也骄傲过自大过

自大不想要家里的媳妇

原配夫人我的娘了

据说康伯有次算卦

卦先说你这辈子福气媳妇带来的

不信你回去看看——

你媳妇头发纩里有一颗大红候痣

你这辈子福气全长在老婆头上

康伯那次北京回来

一进门二话不说

赶紧扒开媳妇头发纩看

弄得娘怪不好意思的想亲她

康伯果真在媳妇头上看到了大候痣

从此打消了和媳妇离婚的念头

回北京安心当工人干工作

娘在家为他生儿育女

安营扎寨

后来

煤窑不幸瓦斯爆砸

伤亡了很多人

康伯虽命大死里逃生

但身上脸部受伤

任凭怎么治疗清洗

也不能洗清洗净脸上熏伤的黑煤星

落了一脸乌青煤黑的麻子脸

乌青的厚嘴唇——怪吓人！

煤窑出事工伤落伤

国家政策康伯大儿子丙申哥接班

去北京和他一样又当煤窑工人

康伯从此在家休养

享受国家工人应有的待遇

算是疗养离休吧！不是退休！

工资福利不受影响又有疗养费吧

总之上世纪七十年代初

我见康伯时他就这样

休养在家  日子过得比谁都好

在国家级贫困县的汝阳

在边远山区的大山深处

在温饱还远不能温饱的饥寒年代

康伯很让村里人敬仰眼气

吃喝不愁

康伯的小女儿贞

我小学初中同学

人漂亮吃穿也好

初中时许多同学搭伙吃饭都难

更别说年儿半载上大街食堂吃顿好

可康伯居然给女儿贞

在大街食堂定点吃饭

顿顿吃香喝辣

真叫人嘴馋眼馋

一句话康伯工人公家人

有工资有钱——

爱小奶糕小女儿小棉袄

改革开放了

八十年代的大山

联产责任制包产到户

温饱也开始缓和不太饥饿了

村里人有了闲时间闲劳力

不再饥饿！但缺钱少钱！穷！

康伯在家也快闲一二十年了

康伯见过世面的人

见国家政策变化改革开放

看准时机瞅好机会

聪明绝顶的人机灵有智

有勇有谋———

康伯有下煤窑历史下窑经验

不知他下临汝到宝丰

煤城平顶山煤区跑了多少腿

考察了多久见了多少人

走过了多少煤窑

总之当村里人知道时

大山窑工康伯——包工头

带山里人下临汝去宝丰

下煤窑的消息在山村咋开了锅

许多想去又不敢去不知下窑咋样

也有许多想去又走不开

最后康伯带着十几人

下临汝到宝丰娘娘山下窑

开创了山里人——

外出打工的历史先河

康伯——扯起！拉起！扛起！

大山人打工的大旗——

帅领山里人走上打工第一人！

大山窑工———康伯！

当之无愧的大山窑神！

后来！不久！

一个不幸的消息从远方传回

金湾牛发娃在临汝煤窑出事

拉罐车罐车失控轧死了

山村一片哀伤

笼罩了整个山野

我也是在道听途说中

知道了这期不幸的矿难

是不是在康伯的煤矿上

不太清楚——

但我可以肯定地说

康伯一定知道并深深悲痛

他一个在煤窑死里逃生的老窑工

他知道一个矿工死意味着什么

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再说大山的村里人兄弟们

都是跟着他带出来的本村人

出生入死的父老乡亲

他怎么向乡邻家人交代

他怎么不痛不伤

他一定痛取血的代价教训

他一定再三叮嘱下窑工人

安全第一！生命至上！

自此！再无听说他带出的人

下窑不幸遇难的消息

那年大概一九八二、八三

我十二三岁！

牛发娃鱼山打工死伤的第一人

五十年了！日月穿梭！

记忆如昨！

两三年不到

康伯富了！更富了！

大山的第一个———

包工头！冒尖户！万元户！

他二儿子丙辰哥

盖起了大山第一座小平房

四合院大门楼院墙全红砖墙

跟着他打工的乡亲们

兜里慢慢有钱了

老草房变成了土瓦房

土瓦房变成小平房

一家人吃喝穿着供孩子上学

钱也不太紧张了

手也活泼

十年不到

周村的江叔

我东坡村的舟娃哥

跟康伯下窑打拼中

很快摸着了门道

迅速成了二代包工头

也快成了山里的冒尖户万元户

受乡政府村委会表彰

披红挂绿——

村民羡慕眼气

窑神康伯就这样

倍受大小包工头父老乡亲

爱戴！敬重！好评！

话说回来

康伯休养归田到现在

三四十年几乎没咋回北京原单位

弄得原单位长时间怀疑

到底还有没有这个人

光疗养费工资领了几十年

好几次原单位来人摸排调查

康伯不仅人健在

一名老窑工再度出山

帅相亲们下山打工闯天下

不仅富甲一方也富了乡亲

也叫北京老单位的人击掌叫好

真是响应国家号召

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再带动穷人富起来！

大山窑工康伯！

做到了！

与此同时九十年代初

康伯小女儿贞我同学

和江叔大儿子志茹我同学

自由恋爱水到渠成

江叔请媒人到康伯家提亲

康伯死活不同意

也许康伯和江叔

二人临汝包工中有了隔阂间隙

真不愿结这门亲戚

无办法彻底拒绝

最后康伯开口

“想结亲戚行！彩礼一万！”

康伯想一万会难住江叔

周家不说亲算了！

偏江叔也争强好胜

说媳妇一万就一万

择吉日全款拿到

康伯也说话算话

再有难言之隐

也一言九鼎石板订钉

俩娃子亲事成了

此事在大山引起轩然大波

一万元彩礼开天辟地天价万金

不用说 俩人拿娃子婚事斗志斗气

斗着斗着斗成了亲家！

二娃子结婚——

乡里才兴起新媳妇坐车

不坐！坐轿！

新中国后大山的第一顶大花轿

康伯把自己的小女儿小棉袄

吹吹打打  欢欢喜喜

迎娶嫁到周家

小女人出嫁了

带出的二代包工头都成形出师了

乡亲们在他的带领下

走进了外出打工的新年代

七十岁的康伯急流勇退

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彻底归田——

先给自己鼓了一堂鼓墓选好坟场

老年的幸福生活开始了

享天伦之乐  颐养天年

他会骑自行车也会打牌

后几年  几乎天天

一个人骑车去十里外靳村街打牌

偶尔也喝几口小酒

手不离烟   烟不离嘴

时间久了传出他和一小女子牌友

风言风语  沸沸扬扬

他家里人儿子哥说了他几句

他一气之下！想一死了之！

不吭气买了包老鼠药

回家二话不说

先按住老婆媳妇灌下喝

最后自己喝——

想老俩一起死一齐走

一走了之！

等家里人发现娘不对

才知道二老喝了老鼠药

赶紧送乡医院抢救

娘抢救过来

康伯走了！

消息一传开

大山震惊了！

乡亲们震惊了！

看康伯弄这事——

轰轰烈烈一辈子

干什么都不同凡响

死也死得这么决绝

出人意料怵目惊心

最终自杀——

杀妻杀己人未死身先亡

时间大概2002

临岁末大年

享年八十

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