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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硕:生命的叠加和错位
    • 作者:钟硕 更新时间:2023-04-06 10:53:01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3992
    [导读]评姜东霞小说集《好吧,再见》




    一般而言,女性作家的作品特质大多有源可循,除语言特征外,题材和视角往往多以男女纠葛及家庭纷争、以单一情感线性结构和个体生命体验作为切入点。姜东霞的《好吧,再见》除了具备以上特质外,更有着某种溢出性别边界的东西,其思维或写作整体印象,更像是一个“雌雄同体”的作家。这些作品,既有女性写作中独有的对微观世界的凝视和观照,又不乏男性作家对宏观世界的把握与思考。其笔力细腻见微知著,拥有梦呓般的叙述,以及女性小说中独有的热情、怀疑、疏离,包括孤独、寻找、突破挣扎与不断的自我救赎等。《蝴蝶不再飞舞》《风和破碎的阳光》《1999年的秋天和另一个冬天》以及《月光下的口子》,皆有着万劫不复的涅槃重生,而《好吧,再见》《女赌徒》和《通缉》则是以睿智深沉、雄浑与复杂,讲述迷途中的“人”寻找一种新的超越的可能。

    近年来姜东霞的创作多有实验性,这个践悟过程的本身足以让她的创作不落俗套,规避了许多俗世污染和纷扰,令质朴与慧心并行,一路向前。她能够在文本里祭献自己的本怀,坦然交由时间的引领,不断地以一种灵魂层面的同体异构,分派着不同的“我”以及不固定的、叠加过的“他”者,去附着生命的原罪、俗世恶疾以及人性的局限。她的作品探讨着从乡村到城市的身份焦虑、逃亡式的伦理及价值的惶惑、复杂交错的经验及命运的无常,以及宇宙万物同呼共吸及瞬息万变向生而死的“重生”,从而使小说中的生死,一次次抵达了“文学性”的生死。

    姜东霞的小说中充斥着一个最为传统的书写指向——死亡。她把死亡内化为一种隐喻或者精神象征,从而具有了审美意义上的生的距离,以及苏格拉底所指对“死亡的准备”。她在小说中一次次与死亡相拥相弃,在关于死亡的审美观照中完成了肉身“先行到死”的彻悟,从而使死亡界定了文学性的生命意义。“小英,快跑!……”这是《女赌徒》故事中,将主人翁杀死的丈夫看到警察来抓捕她时,从象征“冥界”的镜子里喊出来的,两个活着时相互摧残的人,在死亡后的另一个世界交集中,发出了人类最为温暖可信的声音。活着时,她产生过无数次要杀了丈夫的想法,死后的她背负着这个杀人的“念头”开始逃亡。与《通缉》中的逃亡不同,一个是在世间法里逃亡,另一个却是在类似佛法的意念里逃亡,最后都回复到万宗归一的“无”中来,这是姜东霞小说高蹈绝妙之处。《通缉》中主人公马巴儿把夜晚当成白天,月亮当成太阳,昼伏夜行亡命天涯,让“黑暗”的死亡获得哲学意义上的审美表达,从而使“通缉”按照超越的存在尺度,从“生存”的世俗中凸显出来。从这个角度看,在人类的自我破坏损毁中,人人都在被宇宙法则“通缉”,成为亡命天涯无根可依的对象。我们来自尘土终归于尘土,都将在“生”与“死”“因”与“果”的对照中并行。由此,小说重塑了超越死亡边界的荒野。

    可以说《通缉》是一篇声色味俱全、时间跨度较长、寓意也更繁复并具有多重解读性的小说。马巴儿返回村庄时,通过声音来辨识记忆。马巴儿从来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更相信耳朵,所以村长说他被通缉了,他就跑了。因为这是他耳朵听见的。凡经由他眼睛看到,他都不会相信了,曾经患过红视症、黄视症的马巴儿,眼睛里一点一点地呈现出红色、橙色、黄色的那些村舍一一都褪去了颜色,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了黑白,像是时间也旧了。

    优秀的作家,一定会在作品中找到内在存在与外在真实之间的关系,从而抵达另一维度的价值与意义。姜东霞用葱茏诗意的描写,有如手绘一般地写出马巴儿重回村庄后的自我确认以及自我找寻,抵达了那个更高一级的维度意义。他与月光、太阳、闪光的房子、树木、花草、石头、道路,建立了一个新的视域里的哲学关系:“祖人们的坟头早晚会长满桉树,开白花开红花的桉树会把天都染上颜色,把所有的人染上颜色谁也辨不出谁是谁。”在姜东霞的笔下,失明是放逐与抵达同构的全新尝试。马巴儿就要看不见了,那些在他眼睛里黑白相间的花草,让他感觉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和念想越来越少,正在被疾病被失明占领。不得不说,马巴儿在通向逃离和死亡的道路上,用文学所拥有的内在力量看到了闪烁着生命火花的世界,从而获得了包罗万象的通感与意趣。

    在《风和破碎的阳光》里,姜东霞精准传递了女主人公的自我张扬、自我救赎与分裂,以及“世界整个就在我里面,而我整个就在我的外面”:“我”在自我缠绕疏离的情感纠结中被放逐,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在千疮百孔的挣扎中,通过一双站在窗前的“盲人”男子的眼睛这一隐喻,获得释放并抵达另一个“盲区”,即梦幻泡影一般的“突围表演”,以此获取了文学的生长性的开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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