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内唯一一条不足三百米长的主街道里，零星散落着七八家早餐店。除了两家外地人卖包子油条，其余六家都是广东本地（客家)人在卖蒸肠粉。每天早上食客满座，老板忙得晕头转向，却也不亦乐乎。

来吃早餐的人大多是住在小区内的住户。有电子厂、五金厂的上班族工人及以附近两所学校的部分学生。当然少不了以出租房子谋生，专门收租金过着闲适舒心日子的本地人。都聚集在这条街上吃早餐。

早餐店生意固然是好，却也暗流涌动竞争非常地激烈。常言道做生意一靠天时，二靠地利，三靠人和。有个好的地理位置你就有优势，那生意做的客似云来，顺风顺水。

超市斜对面北边卖包子油条的早餐店，豆浆小杯一块钱，大杯二元，生意也是出奇的好。这边街尾转角处肠粉店的老板看出了端倪，因为他家位置偏一点，为了吸引食客也是尽出奇招，于是决定凡是在他店里吃早餐的，无论男女老幼，豆浆通通免费喝个够，这招确实灵验，抓住了食客都喜欢贪点小便宜的心理，一下子吸引了不少客人。

男人骑着电动车来到这家店，要了两份肠粉打包，问老板要来一个白色中号塑料袋，扭开豆浆桶出水口，装了大半袋子足有七八杯份量的豆浆。老板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做生意的人心里都明白，顾客就是上帝，万万得罪不起，说不定这人还是一个潜在的回头客呢，心里想明朝大不了往豆浆桶多加一勺白开水进去就是了。

算来算去，老板始终还是稳赚不亏，一份加肉蛋的蒸肠粉卖五块钱，说贵也不贵，不就是五块钱嘛！说便宜也不便宜，那也是五块钱啊。但是喝豆浆不掏钱呢，还可以敞开肚皮喝，人们觉得还是挺划算的。

这样一来，附近所有的肠粉店都开始有样学样，豆浆虽然家家免费喝，但浓度口感却天差地别，靠近路口南边那家的肠粉店生意最好，而且他家的肠粉口感确实也非常好，晶莹剔透入口爽滑，酱汁浓鲜咸淡适中。虽然吃是好吃，但大家伙吃过后都嘀咕着嫌份量太少，浅浅的四方小盘，感觉是羞答答只遮了个盘底，吃几口就没了，多数人只吃了个半饱，着实吊人胃口。

这不，店里来了一位身高足有180厘米以上，满脸横肉，手臂粗如女孩纤细的大腿般的大汉，要了一份肠粉，只见他狼吞虎咽几筷子下去就见了盘底，显然是没填饱肚子，接着又叫老板再来一碗十元钱的汤米粉，两份早餐下肚，才见他打着饱嗝买单付帐出门扬长而去。

地理位置的优越性，给老板带来了滚滚财源，所以他家哪怕用最小号的塑料杯装豆浆，哪怕像喝水样没味道，哪怕放多水了没有什么浓度，哪怕是肠粉份量少了点，也丝毫不影响他火爆的生意。

街道中间这间肠粉店被两家早餐店左右夹击，虽然中间也间隔一些卖日杂和蔬菜水果的店子，看得出来生意还是冷淡了许多。但凡能做生意的人脑子都挺好使，精明的老板在“份量”上下足了功夫，与前面的店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样的四方盘堆得满满的，豆浆也是增加了“浓度”，并且还很细心地换上了“大号”的一次性塑料杯。尽管他家的肠粉不如其它几家口感好，很多人还是冲着图个经济实惠吃个饱饱，哪怕多拐个弯抹个角也来光临他家生意。由此可见做生意在细节方面的重要性。

这样整条街的早餐店客源似乎都匀衡了。

俗话说同行如冤家，尽管有人因为自家生意清淡而嫉妒别家生意火爆而眼红，但也沒有产生口角和不愉快，仍然相安无事和气生财。食客也是各有各的选择，今天想吃顿饱的，就去那家份量足的店子吃，如果肚子不太饿，那就去吃手艺好的那家，繁忙的早餐店里食客高朋满座，来自五湖四海的人都聚在了一起。

既然是来自全国各地，那你就能见识到形形色色的人——一个穿着奇装异服、手脚纹身的“靓仔”来吃早餐，因为店子里人多杂乱，而且现在年轻人都习惯用手机支付买单，老板问靓仔付钱没有，靓仔说扫码付款的，反问老板儿子一句:“你看我像是骗吃骗喝的人吗？”害得老板娘赶紧出来打圆场:“付了就好，付了就好，年轻人不太会说话，请靓仔多原谅原谅。”当时我也在想，假如今天换了我是老板，为了防止个别混吃骗喝，趁着人多故意不买单的人，我该如何提示客人是否买单了没有又不至于让人产生误会呢，看来日常处事和与人说话技巧也是一门学问呐！

比如说某日的早上，当我点了一份肠粉正低头享用时，从店子侧门进来一个三十岁右右的女子，在隔桌背对着我站着边玩手边等肠粉端上来，我抬头扫视了她一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瞬间对盘里的食物没了半点食欲，该女子身穿灰白色松紧束腰针织面料裤，能明显地看到她臀部处裤子有血渍和水湿样一大片的痕迹，我想她当时应该是在生理期，要知道女人出门从来都是很讲究的，这人怎么会如此粗心，难道不知道自己今天是生理期吗？至少你穿条黑色裤子或者穿颜色深暗些的裤子也好，总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如此尴尬让人难堪的境地呀，可是我是一个男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提示她，我怕人家骂我爱管闲事耍流氓，结果那天只吃了个半饱匆匆结帐走人。

在餐桌上，你总能遇见南来北往千奇百怪的人儿，有人的怪异行为能让你惊掉下巴——两人对面同坐一台餐桌，当你还在慢吞细咽时，人家已经吃饱了，拿起餐巾纸旁若无人地捂着鼻子“噗噗”擤起了鼻涕，完全无视他人的感受和存在。这还不算，当他擤完鼻涕之后，竟然把用过的纸巾扔在刚吃完肠粉的空盘子上，这种令人作呕的反人类思维骚操作像似还没有经过进化的原始人。

一方水土养就一方人，当你身处广东的任何一座城市，随处可见的早餐无疑是肠粉，即便你是北京人，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吃上豆腐脑或者豆泡汤；抑或是上海人也无法张嘴来一句，老板来碗白切羊肉或者生煎锅贴；就算是四川人日常爱吃辣，也不能随处吃到老麻抄手或者担担面；哪怕你是陕甘人，照样不能随处吃到胡辣汤或者肉夹馍。所以不管你是北方人、南方人、川渝人、陕甘人、还是湘赣人，只要生活在广东，那你就得入乡随俗，跟着广东人一起吃肠粉，吃肠粉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上火，尤其是在广东这种亚热带地区。

在没有更多选择余地的情况下，人们也就渐渐适应了带有明显地域性的食物，所以肠粉店生意才会如此兴旺，观察了一下，这条街的早餐店都是夫妻店，有三十出头的小夫妻，人看起来衣着倒是整洁，店子也收拾得干净利落，两口子干起活来心领神会，夫倡妇随；有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妻，若是遇上周末人满为患，便把家里读初中的儿女也早早叫醒，起来帮忙端盘子或收拾台桌卫生；还有一对应该有五十开外的老夫妻，糟老头子看起来有些邋里邋遢，有时胡子拉碴，感觉蓬头垢面似的，既没穿工作服和佩戴遮挡头发的帽子，脚上穿的还是雨鞋。他家每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三十出头的儿子本来是在工厂上班的，也干脆辞了工和家人一起经营这间肠粉店；你想想，一个数万人的住宅小区才那么区区几家早餐店生意能不红火吗，按最保守估算，一早上卖个四五百份肠粉，那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啊。

老板娘趁着空闲当儿，忙里偷闲地按着手机收款码，支付宝到帐五元，支付宝到帐八元，支付宝到帐十二元……微信收款五元，微信收款十元，微信收款十六元……如此重复几十遍。听着这种用劳动换来收获成果的语音，老板娘脸上不由掠过一丝幸福且满足的微笑。

夫妻店的好处就是夫妻之间干活配合得挺默契，再则经济收入的帐目也好算，你的钱就是我的，我的钱还是我的，都是一家人，都是为了一个家庭，男人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这么多夫妻店中，最有趣的要数这对五十开外的老夫妻店，糟老头子在店子里放了一个低音炮，老远就能听到从他店子里传来那不合时宜的一首老歌——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神话般的崛起座座城……

在娱乐至死全民玩抖音的快节奏生活时代，那个糟老头子多少有点例外，能够看得出来他们那一代人对改革开放那个时代的独特情结，从他所选择播放的歌曲中也能感受到他们那代人与现在90后、00后之间那种难以逾越的代沟。如果能换一曲今天抖音里大家都喜欢的那首——小妹妹送情郎呀，送到了那大门东，偏赶上老天爷刮起了西北风，刮风不如下点雨好呀……一边吃着美食，还能聆听一曲美妙的音乐，这是何等的优哉啊！我在想老板的生意肯定会更加地红火。

没有哪个人一天的工作不是从一份早餐下肚开始的，无论你是日理万机的政要官员，还是财大气粗的公司总裁，无论你是办公室白领，还是街头无名小贩，吃总是摆在人生的第一位，民以食为天，食的是人间烟火，品的却是人生百态。

腾云，原名林妙云，江西吉安遂川人。诗词文学爱好者，作品散见各网络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