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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您的位置:首页 >> 小说• 散文 >>  散文• 随笔 >> 冯德仁:那个岁月的耕牛
    冯德仁:那个岁月的耕牛
    • 作者:冯德仁 更新时间:2023-11-16 01:43:57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1441


    近日读史铁生的《我那遥远的清平湾》,文中提到了在陕北插队时养牛的事情,同时也提到了那头终于没有熬过寒冷的冬天死掉的牛,让我想起了儿时生产队的耕牛。

    我的老家在江南农村,以水稻与旱地作物为主,但现在好像变化颇大,大片的耕地与农田上要么盖起了厂房,要么盖起了住宅楼,剩下的田地被撂荒在那儿。几次在隆冬季节回老家,行走在儿时惯于行走的大道,两边的田地里,枯黄的蒿草一人多高,显然已撂荒多年,真有点疑心从中会窜出一头伤人的野兽或《水浒传》中“剪径”的莽汉来。有时又不禁担心他们吃的大米从何而来,但看着副食店里成堆的大米就释然了。

    儿时的老家以农耕为主,耕牛是非常重要的一种劳动力。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老家的农村还是那种人民公社、生产大队、生产队三级核算的建制,耕牛归属生产队所有,我们生产队有耕牛十多头,由专人饲养,实际上所谓的“专人”,除了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之外就是十多岁的孩子,老头子年事已高,不能从事体力活,就安排他们养牛攒工分,十多岁的孩子也不能从事体力劳动,要上学,但并不是天天上学,因而也可以帮着家里攒工分。这一点现在的人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那时节我们可以以放牛为非常正当的理由迟到甚至旷课。因此,一些恶意逃学的人经常以这个为借口,屡试不爽。

    记得那时放一头牛每年抵七八十个工分,因而年底分红的时候也能多分三五十块钱。慷慨一点的家庭每当这时,总舍得花一两块钱给放牛的孩子扯几尺布做一套新衣作为奖赏。由于有额外的收益,因而,饲养牛的任务并不是每个人都轮得上的,因为耕牛算是生产队主要的劳动力,维系着大家的生存,所以饲养耕牛得挑选那些信得过的人家。那时还讲究“阶级成分”,因而,“地富反坏右”的家庭,是没有权力饲养的。我们家饲养牛是在1980年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已经实行“包产到户”,农作物值钱,大家觉得种田种地有奔头,老人与孩子都上田地干农活,虽然耕牛仍然是主要的劳动力,但人们权衡得失认为投入全部的人力在耕作上更值得,而我的父母亲耕作技术不甚精通,因而大家才将两头牛饲养的任务推到我们家,我从十三岁的时候也参与放牛,一直到四年之后上大学,这是后话。

    那时节的冬天特别冷,一些年老的牛往往熬不过,就死掉了,牛是死掉了,但肉不能丢,也不管是真正冻死的还是患病死掉的,统统在生产队的仓库里剥皮剔骨,将肉分给家家户户,那个时节很少吃肉,一般每年吃四次,过年那次数量比较多,但也就是十斤八斤的,一家几口人,除夕一顿就吃掉一半,剩下的腌好,正月出太阳的时候放在太阳底下晒干,遇上有重要客人到来的时候割下一块,加上大蒜炒炒或做火锅——我们老家叫“炉子钵”的荤菜料,算是见荤了——那情景,简直是中药里的“药引子”,其它的三顿分别是端午节、农忙“双抢”及中秋节,有时插秧的季节也有一顿,那就算是一年吃五次肉了,这种事情还会在第二年说很久。

    那时节,我常常想起《水浒传》中的鲁智深的口头禅“口中淡出鸟来了”,我至今仍然喜欢吃肉,而且是大荤的肉,即使是小炒肉也要肉盖过配菜,顿顿几乎是无肉不欢,估计就是儿时太馋肉了,今生也估计都不会餍足。

    印象最深的是一九七四年冬天死掉的一头牛,有个绰号叫“妥角佬”,那牛身体异常庞大,两支犄角非常特别,不仅大,长度抵得上别的耕牛三四倍,而且长得特别,别的耕牛的犄角都是朝上生长,但它的崎角却是先向下弯曲然后再相向内卷,我们那儿称这种崎角为“妥角”,后来上大学见过猛犸象的图片,就是那个模样。“妥角佬”算是生产队耕牛之中的元老级别了,我父亲当年说,土改的时候就见它在耕田,后来我父亲为生产队磨面,也是它来拉磨,因此算来已经至少二十三四年了。“妥角佬”虽然身材高大,又长着那副骇人的犄角,但脾气很好,我的印象中,从未见过它与其它耕牛打斗过,那时我们惊诧于它的犄角,常常爬上它的犄角,坐在上面,双手抓着它的两边犄角,模仿驾驶的样子,它也不恼怒,感觉不舒服了,只是侧过犄角,估计是希望我们下来,遇上调皮的孩子赖着不下来,它也不会进一步采取什么过激的伤害手段,而是停止走动,一直到你自己厌倦为止。现在想来,儿时的很多行为很孟浪而且极具危险性。“妥角佬”耕田也是不温不火地慢悠悠的,年老之后更是如此,任凭别人吆喝催促,仍然是不紧不慢地挪动步子。因此,生产队的人很不喜欢驾驭它。

    “妥角佬”死掉了,照例由几个壮汉从牛棚扛到仓库,剥皮剔骨,准备分肉。虽然牛死掉后生产队来年缺少劳动力,小孩不解耕作,兴奋之情自不必说,但大人居然也没有人为此流露任何痛切与遗憾之情,对几乎人人都驾驭过的“妥角佬”也不例外,相反分肉的时候,人人都笑逐颜开。他们还一边互相交流牛肉烹饪的方法,其实那些方法都是故弄玄虚或者是道听途说,因为那时的农村只要是肉,基本上都是一顿烂煮,然后连汤带肉吃光,谁还顾及口味。只有那位秃头的生产队长,板着脸,一脸严肃,貌似正在为全队来年的生产担忧,但我估计这神情也是装出来的,因为我亲眼看见他刚出仓库的大门就笑着邀请前来领肉的生产大队书记晚上过来喝两杯。那时候,哪个生产队有鱼肉荤腥都得分大队书记一份。

    那时牛的内脏除心脏与肝脏之外一般都会扔掉,扔掉内脏并不是惧怕有什么传染病,而是我们那儿农村的烹调实在技术太差。牛的内脏不比猪的内脏,不但烹饪需要手艺,内脏的处理,从洗到切都很讲究。比如牛大肠,必须仔细和上面粉反复揉洗,切的时候必须切成均匀的一段一段,这还不够,烹饪时还必须加香料,否则,内脏中特有的牛的腥膻味很难去除,吃着会吐,因此内脏只能白白扔掉。

    我的一个远房叔叔因为不属于我们生产队,因而不能分到牛肉,却又馋得不行,就全然不顾这些,在他人异样的目光之中,如数将牛大肠、牛肚等囊括而去,拿回家处理后吃掉。也不知道他用什么烹饪的方法,但从他多日后依然红光满面可以推测应该是饕餮了数日。

    那位远房叔叔单身,据说年轻时曾经结过婚,不过是倒插门女婿,还生了一个儿子,但后来不知何故又离婚了,搬了回来,估计是因为单身,才能这样无拘无束地享用这些内脏。因为单身在那个年代是很耻辱的事情,村里的人很瞧不起他,那时我还记得人们吵架贬低对方的时候总是说:你就像某某某一样,究竟是如何一样,没有人能说清楚,因为至少单身就同别人有本质的区别了,既然存在了本质的区别,那么剩下的相似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好像并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依然是我行我素,好像还藐视所有的人。但记忆中他曾经有过短暂的发迹史,那是在一九八四年,据说是收购废铁倒卖赚了不少钱。有一次暑假的时候,他同我搭讪,告诉我缺钱的时候找他就是了,但我却没有向他要过钱,并不是担心他秋后算账与我纠缠,因为那时已经上了大学,学校条件不错,经济不是非常拮据。

    牛肉分过后,家家户户都像是在过年,这中间最具幸福感的当数那些已经订婚但尚未结婚的青年男女,男青年赶紧去女方家邀请未婚妻;女方羞涩,就派家里的弟弟妹妹去邀请未婚夫,晚上来家里吃牛肉,大约这也就是那个时代的约会吧。

    我觉得那天的黄昏是最美丽的,虽然是数九寒天,但落日的余晖映照之下的乡村,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浓浓的牛肉香味飘荡在村子上空,天黑下来的时候,孩子们扯着嗓子喊叫串门聊天的父亲回家吃饭,有的孩子居然还喊出了“回来吃牛肉”的话,一直到很晚的时候,村庄才在无限的满意与餍足中沉寂下来。

    史铁生说,与那位饲养牛的“破老汉”都没有吃那头牛的肉,我大不以为然,当初庄子问及他的弟子在死后,他们将如何处理他的尸体,弟子们说要厚葬埋入地下。庄子不以为然,认为这是厚此薄彼,埋入地下,尸体被蝼蚁吃掉,暴露在旷野,可以被飞禽走兽吃掉,但最终也没有说出处理的方法。但史铁生的这种做法,我首先不赞成,如果我的那位死去的远房叔叔还活着,并且知道此事,一定也会痛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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