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清朝光绪年间。有一天,四邻八乡的人们潮水般地涌向白鹤镇下河图村。村头正在唱大戏,戏台下人山人海,戏台上锣鼓喧天。人们一来是看戏,二来看稀罕,因为戏台子角跪了三个人:一对老年夫妇和一个年轻男孩子。看戏的人们纷纷议论,有的说:“戏台上跪着的是洛阳县令一家三口。”有的说:“这是罪有应得,那么好的闺女,叫他们折磨死了,不屈!”离戏台近的,还把吐沫吐到他们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秦钟奇请来了一个戏班子,在村头搭了戏台,唱大戏三天,这县令夫妇和儿子就在台上跪了三天。
要知事情原委,听我慢慢道来。
一 成婚
清朝光绪年间,秦家大院(包括“西院”“中院”“东院”)“西院”,身为管勾厅①(正七品)的秦钟奇有一个女儿,名叫杏儿。这姑娘长得如花似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是文才出众,她的文章常得到秦家私塾先生的夸赞。有一次,私塾先生看了她的文章,当着在座的学生们说:“杏儿,你如果是男孩儿,长大一定会有功名的,可惜是个女儿身。”所以在孟津一带,杏儿的名气越来越大。杏儿长到十五六岁,来求婚的人络绎不绝,钟奇都拒绝了。
这一天,街上来了一顶大轿,在秦钟奇门前停下,家人急忙通报:“老爷,县太爷来了,快去迎接吧。”钟奇慌忙来到门外,把县长迎进正厅,落座后,钟奇说:“年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听说你有一位千金,才貌双全。今有洛阳周县令托我来求你,他有一个儿子18岁了,想与你的令爱结为良缘,不知你赏不赏光?”
钟奇平时和孟津县令交往较深,又听说是洛阳县令之子,也觉得门当户对,就答应下来。
孟津县令回去后,即派人给洛阳周县令送去消息。那县令喜不自禁,立即下了聘礼,择定日期,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多少达官贵人齐集一堂,给洛阳县令公子和钟奇千金婚礼贺喜,秦钟奇也感到脸上有光。女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婆家。
二 受训
县令的儿子叫柳根,不学无术,长相一般,但口齿伶俐,能说会道。新婚晚上,她掀开杏儿的盖头,看到如此美貌的女子,真是神魂飘荡,说:“娘子,你美若天仙,我娶了你真是三生有幸,今后你就是让我去死,我都不会眨眼。”
杏儿看着眼前这个尽管长相平平,却句句说到自己心里的郎君,也就心满意足了,说:“夫君,新婚之夜,胡说什么?”这一晚,他们真是如胶似漆,恩爱极了。
柳根的母亲是有名的母老虎,对待下人,丫鬟仆女非常狠毒,稍有差错,非打即骂。就是周县令到了她面前,也矮三分。为什么呢?原来她的兄长在邓州为知府,官居五品。她依仗兄长的势力,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杏儿过门的第二天早上,早早起床,准备梳洗打扮后,去给婆母问安。忽然,丫鬟来叫,说:“少夫人,老夫人有请。”
杏儿赶紧随丫鬟来到上房。谁知婆母一见面,就大声训斥,说:“你以为你是官家的千金,就坏了风俗?”
杏儿一听,连忙说:“婆母,问安我晚来一步,望婆母息怒。”
“问安,问安,看看什么时候了?你应该早早起来给我整理房间,梳头洗脸,端茶送水,倒尿盆!”
杏儿一听,非常委屈,因为在自己家里,这些事都是丫鬟做的。她慌忙回答说:“婆母,这风俗我不知道,今后,我一定去做。”
“妈。那么多丫环仆女,何必叫新媳妇做呢?”
母老虎看见儿子也跟了来,并给媳妇开脱,也就作罢。
儿子儿媳走后,她越想越气:儿子刚娶了媳妇,就忘了老娘,替媳妇说话,不行,不能把媳妇惯坏了。吃过午饭,又命丫鬟说:“再去把你们少夫人叫来,我有话说。”丫鬟不敢怠慢,不一会,杏儿跟着丫鬟再次来到了婆母的面前。
杏儿来时就胆战心惊,因为,在自己家里母亲把她当作掌上明珠,从没有大声呵斥过自己一句,可婚后的第一个早上,就遭到了婆母的训斥,她非常害怕。来到婆母面前,慌忙施礼,说:“婆母,不知叫儿媳来有何训教?”
“你听着,今后不要拿千金小姐的身份在我面前显摆!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到我房间来侍候我。后花园的花,你要和丫鬟挑水去浇,如果花旱死了,我要拿你试问。还要记着给花除草,给花园湖水里的鱼儿喂饲料……总之,不能歇着。”
杏儿低头一一答应。回到自己屋里,她委屈地小声哭起来。柳根从外面进来,看到娘子哭泣,问明原委,说:“别怕,有我呢,后花园的活,我派人去做,你只要把母亲那里的活干好就是了!”杏儿一听,心理有些许安慰,只要夫君知道心疼自己,在这家里还有一些温暖。
三 回门
在婆家三天,如同过了三年,每天小心翼翼,服侍婆母,还无端遭到训斥,好歹有丈夫关心自己,也就作罢。第三天,杏儿该“回门”了。婆母叫了一顶小轿,让一名丫鬟陪同。并命令杏儿,说:“你要早去早回,不能在你娘家留宿,记住!”
“我记住了。”
杏儿虽然答应了婆母,但下河图距洛阳四十多里,一天的时间,实在是太仓促了,可她哪敢违抗婆母的命令。坐在轿里,一路垂泪。
轿子刚到下河图,钟奇停下公事回家,和杏儿母亲等人早早就在村口等候。轿子到了跟前,钟奇一看,一顶蓝色小轿,和他想象的红色轿子相距甚远,心里就老大不舒服。见了女儿,心里的不痛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杏儿下了轿子,看到爹娘,真象久别重逢一样。抱住母亲,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扑扑嗒嗒地掉下来。母亲训她说:“看到父母应高兴才对,哭什么?他们家对你不好吗?”
“不、不,很好,是我一直没有离开过你们,离开三天,就像三年,现在见了,高兴地哭了!”
杏儿是个知书达礼的贤良淑女,不想让父母为自己操心。父母听了,也就放下心来。叫丫鬟搀扶杏儿回到家里。
吃过中午饭,杏儿说:“母亲,我回去吧,洛阳离咱家太远,晚了,就赶不回去了。”
“女儿,明天再走,咱们母女好好说说话,这么远的距离,哪有当天就走的道理。”
“母亲,我走吧,免得婆母牵挂。”
“在母亲这儿,她牵挂什么?”
“少夫人,咱们该走了。”
婆家跟随来的丫鬟也来催促。原来来时,母老虎已经交代了丫鬟。但是母亲坚决不同意,父亲也劝女儿留下。女儿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母亲,今天说啥也不让女儿回去,杏儿只好留了下来。
晚上,母女闲谈一夜,有说不完的话,第二天父母亲含泪送走了女儿。可母亲看到的是女儿抑郁的双眼,她的感觉是女儿并不幸福。
回到婆家,杏儿慌忙来到上房,跪地向婆母请罪。谁知母老虎拿起棍子就要打杏儿,被跟随而来的丫鬟拦住,说:“老夫人,少夫人硬要回来,是她的母亲死拉活拽拦住的,真的不怨少夫人。”
母老虎听了丫鬟的话,把棍子放下,说:“今天若不是丫鬟讲情,看我不打死你,你个小贱人我看见就不舒服,滚吧!”
丫鬟的话,为什么母老虎听从呢?原来这丫鬟是母老虎在这府中最信任的,她曾救过母老虎的命。
这丫鬟叫兰香,孟津县送庄人,18岁了。10岁时母亲去世,随父亲卖艺为生,练就了一身好武艺。14岁时,父亲得急病撒手人寰,剩她一人,孤苦伶仃,无奈经人介绍就来到周县令府做丫鬟。她聪明伶俐,为人善良,得到府里上下人的称赞。
有一次,母老虎去白马寺降香,兰香跟随。降香出来,遇到三四个歹人,手拿大刀,要拦截轿子,说给二百两白银才放行,否则就要杀人。兰香站立轿前,手拿弹弓对歹徒说:“轿子内是县令夫人,谁要是敢动夫人一根汗毛,我这弹弓可不是吃素的。”说着,弹弓一拉,随着一个歹徒的哭叫,眼珠子流了出来。其他歹徒一看,都吓跑了。
这一次,真感动了母老虎。回来后,母老虎问兰香,说:“你今天救了我,我以后绝不会亏待你。可你那弹弓是从哪里来的?”
“老夫人,我听说白马寺那里有歹人,去时就带了弹弓。”兰香的话,让母老虎对兰香更亲近一层。
四 挨打
再说周公子柳根。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是洛阳有名的花花公子,且脾气暴躁,野蛮成性。有一次,为跟一个叫“狗儿”的争一个烟花女子,竟动手把狗儿打个半死。因他父亲是县令,狗儿父亲到处告状,银钱花得不少,也没告赢,只好作罢。
杏儿“回门”离家,他就出去寻花问柳。听人说妓院新来了一个漂亮姑娘,能歌善舞,柳根立即跑到妓院,见了鸨儿,掏出50两银子,说:“听说新来了一位姑娘,让我开开眼!”
“好,好,翠儿,去叫牡丹姑娘。”
鸨儿一见银子,眉开眼笑,就让丫鬟翠儿去叫牡丹。她也认识柳根,知道是县令的公子,所以特别热情。
不大一会儿,牡丹姑娘扭着杨柳细腰来到了跟前。柳根一看,垂涎三尺:“我只知道我的娘子貌美,谁知她比我娘子还强三分。”
柳根想着,上去就拉住了牡丹的手,说:“你貌美真如牡丹一样,怪不得叫牡丹呢!今天你给我跳一曲舞吧?我有赏赐。”
鸨儿就命牡丹带着柳根来到牡丹的房间。牡丹轻歌曼舞,那神态,那腰肢,那容貌,让柳根神魂颠倒,立即扑上去,抱住牡丹,成就了好事。并给牡丹纹银二十两。一连两天,和牡丹缠绵在一起,早把杏儿忘了,就没回家。
再说杏儿,离开婆母的上房回到自己屋里,本想和夫君说说委屈,谁知夫君不在。直到天黑,柳根才醉醺醺地晃晃荡荡回来了。杏儿慌忙上去搀住柳根,扶他坐下。柳根有了新欢,见了杏儿,连正眼都不看一下。
杏儿说:“夫君,你到哪里去了,怎么酔成这样?”
“我的事今后你少管。”说着一把把杏儿推了过去。
杏儿想着可能昨天没回来,惹他生气了,就解释说:“夫君,昨天是父母强留,才住了一晚上。”
本来柳根就不知道她今天才回来。杏儿这一说,柳根酒劲大发,上来对着杏儿的脸就是一拳,杏儿半个脸立即肿了起来,鼻子里鲜血直流,接着又一拳打到眼睛上,眼睛上下部位肿起,眼睛成了一条缝。他又把杏儿按在地下,一脚踏上背部,用拳头照住杏儿头部,臀部拼命打起来。打着还骂道:“贱人,你胆大包天,竟敢晚上不回来。今天给你立个规矩,以后不许回娘家,若敢去看我不打死你!”直到他打累了,方才住手。
杏儿痛得大哭起来,他拿来手帕塞在杏儿的口里,防止哭声传出,又用绳子绑住杏儿的手。这一晚,杏儿真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杏儿想:我在家时好好的,还那么体贴人,怎么回来他就变了呢?可能是喝醉了,发了酒疯?善良的杏儿还是原谅了柳根。
从此以后,杏儿过起了人间地狱的生活,柳根稍不如意,对她非打即骂,并大声叫嚣:“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在外面和别人惹气了,回来打她;杏儿说话不如他的意了,也打她。杏儿每天战战兢兢,提心吊胆过日子,说话做事谨慎小心,忍气吞声,委曲求全。每天侍奉婆母,还要在花园里担水浇花,清除杂草,往湖水里撒饲料喂鱼。
丫鬟兰香是个善良的姑娘。她本就是孟津人,和杏儿是老乡,所以花园的活,她常帮助杏儿。这天,她看见杏儿担着水步履蹒跚,就慌忙跑到跟前,夺过扁担,自己挑起来。当她把水挑到花池,浇完花后才看见少夫人的脸,简直不辨容颜。
“少夫人,你怎么成了这样?”
“我担水跌倒碰伤的。”杏儿不想让别人知道挨打的事。
“少夫人,你要相信我。我是孟津送庄人,孤苦伶仃。咱们是老乡,你就当是我的亲妹妹。”兰香比杏儿大两岁,她真诚地对杏儿说。
杏儿听了这暖心的话,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哽咽着叫道:“姐姐……”
五 画梅
转眼到了冬天,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这天,杏儿来到花园清除路上的积雪,惊奇地发现,在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中,有一树梅花冲寒怒放,红艳艳的花朵像一团团火焰在燃烧。
她仔细端详:梅花的色,艳丽而不妖;梅花的香,清幽而淡雅;梅花的姿,苍直而清秀。它不惧天寒地冻,不畏冰袭雪侵,浩然正气,傲雪凌霜。不由见景生情,联想自己遭受的种种磨难,和梅花不是有相似之处吗?自己也要学梅花的骨气。
杏儿回到房中,柳根不在,她提起画笔,在纸上把皑皑白雪中的一树梅花画得栩栩如生,又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看着梅花用手帕擦眼泪的形象也画了上去。画完后觉得有美中不足之处,就在梅花树的旁边题诗一首:
咏梅
一花天下春,江山万里雪。
铮铮铁骨在,何惧冰霜虐!
杏儿是个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她才思喷涌,画画天赋极高,“梅花雪中图”和“诗”一挥而就。可叹她红颜薄命,没有嫁个好男儿。杏儿看着图中的自己,联想遭受的欺凌,不由小声抽泣起来。
正在这时,母老虎从窗下经过,听到哭声,闯入屋内,看到了“梅花雪中图”和图上的“诗”。母老虎也是读过书的,她看了后,勃然大怒,把梅花图撕得粉碎,然后揪住杏儿的头发,一边把头往墙上碰,一边说道:“你竟敢指桑骂槐,拿雪中的梅花比你自己,把我们比成风雪伤害你,还要铮铮铁骨呢!,我今天就看看你是铁骨还是人骨!”
杏儿连忙辩解,说:“婆母,我只是看到梅花,想把它画下来,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母老虎哪容杏儿辩解,还是把杏儿的头往墙上碰,头上鲜血直流。
正在这时,兰香跑了进来,说:“老夫人,我把人参汤给你端去了,到处找不到你,原来在这里。一会凉了,快去喝吧。”
母老虎最听兰香的话,把揪杏儿头发的手放下,说:“今天不是兰香来,看我不打死你!以后早上不要再到我屋去,到花园去担水浇花,省得我看见你心烦。”说着随兰香去了。
原来,兰香一直暗中保护杏儿,她在上房屋不见了母老虎,就跑到杏儿那,还没到房前,就听到了母老虎的叫骂声,连忙跑到厨房端了一碗人参汤,放到母老虎屋里,就急忙来解围。
六 投水
杏儿成婚半年后,一天晚上,杏儿母亲做了个梦。梦中隐隐约约看到杏儿浑身是血,向她走来。走到近前,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道:“母亲,女儿不孝,向你告别来了。你和父亲要保重身体,我走了。”说完站起来扭头走了。母亲急忙喊道:“杏儿,杏儿……”却从梦中惊醒,口里还在喊着杏儿的名字,直到天明,都没睡着觉,心中有不祥之感。
第二天,杏儿母亲正在上房屋和钟奇说梦中的情景,家人来报:“老爷,小姐婆家来人了。”
钟奇让来人进来。那人来到大厅跪在钟奇和夫人面前,哭着说:“秦大人,少夫人昨天在花园赏花,不幸落水,亡故了!”
钟奇一听,如雷轰顶。杏儿母亲听来人说后,竟昏了过去。醒过来后悲声大放,哭着说:“我的梦真的应验了,杏儿就是来给我托梦的。回门我就看着她不对劲,她一定是被害死了,咱们赶紧去看女儿最后一眼吧!”
秦钟奇和夫人及家人一行来到周府,只见杏儿尸体放在灵堂之上。周知县和母老虎也假惺惺地哭泣,说:“她昨天到花园赏花,一不小心,掉在了湖水里,救上来已经不行了。”
杏儿母亲见了女儿的尸体,扑上去悲声大放。哭了一阵,掀开女儿脸上盖的白纸,只见满脸伤疤,眼皮肿得老高。又掀开女儿的衣服,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胯骨和背部还有伤口,血已经凝固了。
杏儿母亲抓住母老虎,说:“我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疤?”
“她掉在湖水里,被湖底里的石头碰伤的。”母老虎急忙辩解。
周县令也在一边帮腔说:“亲家,儿媳真的是掉在湖水里淹死的。”
“秦大人,少夫人是被他们母子折磨死的!这是少夫人留下的书信。”丫鬟兰香走到钟奇面前,流着泪把带血的书信交给秦钟奇。
母老虎扑上来要打兰香:说:“我平日待你不薄,你胳膊肘往外拐,来害我?”
母老虎哪是兰香的对手,兰香用手一推,母老虎跌倒在地。
兰香说:“你母子对待少夫人太狠毒,让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原来,前天晚上,柳根从妓院回来,脸上还有口红。杏儿估计他和别的女人鬼混了,问他几句,他恼羞成怒,大打出手,把杏儿头上打了几个大疙瘩,脸和眼睛都打肿了,嘴角流出的血把衣服也浸透了。拳打脚踢还不解气,又用棍子打,把胯骨和脊背打得鲜血淋淋,脊背也打了一个血窟窿。还大声骂道:“你个丧门星,还不快去死!你死了,我立马把牡丹姑娘接到家中,岂不快哉!”
他打人时凶相毕露,失去理智,没有人性,禽兽一般。杏儿看他那凶狠的样子,吓得钻到床底下,才没被打死,但被打得遍体鳞伤,满身是血。柳根看杏儿钻到床下,也就作罢,跑到妓院去了。
杏儿慢慢从床下爬出来,感到人生无望,趴在桌上含泪给父母写了这封带血的书信。然后向着孟津的方向拜了一拜,说:“父亲、母亲,你们白养女儿一场,不孝女儿不能给你们送终了……”说完,爬到花园跳进了湖水里……
第二天早上,兰香来到花园帮杏儿担水,却看到一路血迹,直通到湖边。她预料到杏儿遭遇了不测,就急忙叫人跳進湖水里,果然打捞出了杏儿的尸体。
兰香悲痛万分。她还在湖边的草丛里捡到了那封带着血迹的书信,是杏儿写给父母的。
杏儿母亲从钟奇手中夺过书信先看,只见上面写道:
爹、娘:
你们见到此信时,女儿已不在人世了……丫鬟兰香是我的姐姐,她每天早上会很早到花园来帮我挑水,一定会发现这封信转交给你们的。望父母以后把兰香姐姐当作亲生女儿看待。”后面附诗一首:
父母掌上珠,夫家眼里草,
欺凌俱受尽,逼儿赴阴曹,
爹娘养育恩,来生犬马报。
女儿绝笔
杏儿母亲看罢此信,哭得死去活来,信里边详细写了半年来遭受的欺凌,以及昨天晚上柳根打她的事情经过。
钟奇看信后,怒火燃烧。找寻柳根,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抓住周县令就要去见洛阳知府。谁知母老虎两手叉腰,蛮横地说:“你随便告去吧,老娘不怕!”
钟奇感谢兰香,并告知周县令:“女儿遗体不许入馆,等知府来人验尸后方能入棺。”而后带着夫人和兰香到知府衙门告状去了。
七 告状
钟奇派随从快马回孟津家中,让管家取出贰佰两银子,又快马返回洛阳。钟奇带银两来到了知府衙门,谁知,钟奇之前,周县令就用银两买通了知府。知府态度热情,接了银两,却以种种借口不理案情,还说是掉进水中丧生的。
钟奇无奈,只好带着夫人和兰香先回家中。杏儿母亲把兰香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兰香也不离母亲左右,给母亲消愁解闷,杏儿母亲有些许安慰。
钟奇决心打赢这场官司,为女儿报仇。他让管家把自家良田100亩卖掉,拿了千两白银去见大理寺少卿,并带着兰香和杏儿的书信为证。
大理寺少卿接了银两,听了证言,看了书信,明白杏儿是被逼死的,立即派衙役赴洛阳验尸查案。差人查案后汇报,确实是打的伤痕。大理寺少卿大怒,正要下令去拘捕母老虎和柳根,忽然衙役来报:“邓州李知府求见。”
李知府就是母老虎的哥哥。他平时和大理寺少卿有一些交情,又带了两千两白银。大理寺少卿见了钱财,又把案情压下。
钟奇尽管也是为官之人,但在大理寺少卿面前,自己官小职微,说话没有分量。这时,他想起了自己的叔父肄三,肄三当时主管河南教育,也是五品官。
钟奇见了叔父,真是见了亲人,泪如雨下。肄三见状,急问原因,钟奇把情况说了一遍。
肄三大怒,亲自去见大理寺少卿。因他和肄三公事中有很多来往,并且肄三主管的河南教育曾得到光绪皇帝的赞赏,所以他对肄三也敬重三分。大理寺少卿见了肄三,满口答应,马上派差官到洛阳办案。差官到洛阳后监督柳根披麻戴孝把杏儿送进了坟茔,使杏儿入土为安。而后拘捕了母老虎和柳根。
钟奇松了一口气,女儿的大仇终于可以报了,他告别了叔父回到了孟津家中。
忽一日,门外来了报信的,叫到家中一问,原来是叔父肄三给他送来的家书。拆开一看,钟奇几乎晕倒。原来,李知府买通了按察使,逼着大理寺少卿把母老虎和柳根放了。叔父叫他多准备银两,再找“按察使”交涉。钟奇只好又卖了200亩良田,还卖了骡马100匹,带了5000两白银来见叔父。
肄三和钟奇来到按察院,奉上银子。按察使见钱眼开,立即派人到洛阳,又拘捕了母老虎和柳根。
没过多久,钟奇在家中正在想官司这事,谁知孟津县令求见。钟奇满肚子的气正无处发泄,见了县令,埋怨他给女儿送上了不归路。
县令说:“年兄,我今天来,一来是来赔不是,我不知道他的儿子如此野蛮,害了千金;二来是给你报信的。母老虎和他儿子又被放了。这次是李知府买通了巡抚,巡抚逼着“按察使”偷偷把人放了,不让外人知道。你的叔父到今天都不知道。我是昨天到洛阳去,见了他的管家,管家知道我和周县令关系好,偷偷告诉我的。我对你有愧,才来告诉你的。你快去找你叔父,商量对策吧。”
八 雪冤
钟奇听了县令的话,又是当头一棒。但他决不屈服,就是砸锅卖铁,哪怕见皇上,也要给女儿报仇。他把管家叫来,说:“把咱家的地只留20亩 骡马剩10匹,其余的地和骡马全卖了,我要带银两上京城告状。
管家不敢怠慢,两天时间卖掉地和骡马,钟奇带着金银八千两,先来见叔父肄三。
叔父肄三听了钟奇的叙述,非常气愤,立即来见按察使。按察使说:“是巡抚送来了书信,叫立即放人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也没有办法。”原来李知府和巡抚是同乡,买通了巡抚,才做出了此决定。
肄三一听,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同乡李永升。李永升是孟津县铁谢镇周口村人,和自己的村子有二里之遥。他是御前花翎侍卫,很得皇上和慈禧的信任,皇上亲封他二品官,在朝中权力很大,很有威望,平时和自己也有交情。想到这里,真是感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肄三和钟奇不敢怠慢,骑上快马,奔赴京城而来。
这天,朝事已毕,李永升刚进家门,有家人来报,说有同乡求见。永升最重乡情,让老乡速速进来。肄三和钟奇一进府门,李永升就迎了出来。因为是近老乡,他认识肄三和钟奇。李永升把叔侄两人迎进大厅,叫人看茶,说道:“看见你们,就是看见了亲人,你们有什么事 我一定尽力而为。”
钟奇听到这里,感动极了,不由悲从中来,哭着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并让永升看了女儿的亲笔书信。肄三叫门外的随从把金银抬进来。谁知李永升看到银两,非常生气,说:“你们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们吃的是一条河中的水,住的是近邻,就如一家人一样。银两你们再抬回去,我给你们修书一封。你们去见按察使,他会给你们办事的。”
永升说完,立即给按察使修书一封,交给了肄三。李永升要留他两人住一天再走。叔侄两人办事心切,连连感谢后就奔按察使处而来。
按察使见了永升的信,马上换了笑脸,并表示立即派人把柳根母子抓捕归案。肄三把金银送给了按察使,按察使推辞不要,最后留了一部分,其余钟奇带回了家。按察使抓捕柳根母子后,作出判决:
⑴ 周县令管家不严,削职为民;
⑵ 钟奇在下河图唱大戏三天,周县令一家跪在戏台子角三天,警示百姓;
⑶ 柳根坐牢六年;母老虎年迈,免去牢狱之苦,罚银三百两。
所以就出现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杏儿大仇已报,钟奇才舒了一口气,但田产几乎卖尽,从此秦家大院“西院”就败落下来了。这正是:
自古红颜多薄命,嫁错郎君痛一生。
为打官司争输赢,田产卖尽能着穷②!
注释:
①管勾厅:是管勾衙门里的官员,正七品。管勾衙门:即管理和统治广大佃户,征收租税,筹办祭品等事务的机构。
②“能着穷”:赢了官司,却遭受了贫困。
(此文刊载在2017年“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孟津传说故事》)
说明: 根据《秦氏家谱》和传说记载。文中的李永升、秦钟奇、秦肄三官职名姓俱实,杏儿确有其人,名字不详,被婆家折磨而死。情节有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