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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掉到人堆里就拣不出来的普通人,极其普通,用卑微来形容也不为过。我不跟你说假话,也没有必要掩遮和隐瞒,一开始我就可以告诉你,我是一个小偷。我不是那种因无耻而无敌的人,我利令智昏,做了不该做的,我为此付出了代价——三年的有期徒刑,我谁都不怨,我罪有应得。但后来媒体说我是一根稻草——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个名字我喜欢,比小偷好听多了。
我出事了,这是对我而言。
那一年的国庆节才过,有一条新闻引起了北环市老百姓的关注,是北环电视台新闻现场栏目报道的,那个我喜欢的女主播夏荷在视频中说:十月二日晚,我市发生一起入室盗窃案,一名窃贼在北环市某办公大楼作案时,被当场抓获。窃贼交代,近几个月来,他已多次在此办公大楼的同一间办公室连续作案,盗得大量现金,还有金条首饰、名烟名酒、购物卡等贵重物品。案件还在进一步侦破中,我们会持续关注。
新闻中所说的那个窃贼就是我,遗憾的是,夏荷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失去了一次她叫我名字的机会。新闻就是新闻,不该说的、不便说的、不敢说的、不想说的统统都可以不说,听记者说,这叫做“分寸”。没关系,这个新闻里没有说全的信息,我补充给你吧,因为我就是新闻当事人。
我叫梁小禾,北环市盘山县人,出事前我是有职业的,我是北环市电影公司的一名勤杂工。新闻中所说的某办公大楼,指的是市公安局办公大楼。电影公司和公安局都在北环市滨河路上,是一墙之隔的邻居,所以公安局大院里的情况,我比较熟悉:谁是干什么的?谁是领导?谁在哪儿办公?谁的作息规律是什么?我都清楚;就连谁去公安局办事,找的什么人,带没带东西,我都一清二楚——比公安局内部的人都清楚。为什么呢?我说说我住在什么地方你就懂了。电影公司院子很大,临街是滨河路电影院,我的宿舍在电影院后面、电影公司办公楼的六层 ,这个楼当初只盖了五层,六层是加盖的,冬天冷夏天热,这一层就成了我们这些临时工的宿舍。我住在最西边的一间,我的窗户下就是公安局和电影公司之间的围墙,我站在宿舍窗前,可以俯瞰到整个公安局大院,视线开阔一览无余。如果有望远镜,我甚至可以看见办公室的一些人、一些事、还有一些勾当。很多个清晨,我还在睡梦中就被公安局院子里“唰啦--唰啦--唰啦--”的扫树叶子的声音吵醒,我爬在窗户上向下看,是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在扫院子,他穿一身旧军装,扫得一丝不苟,似乎很享受这份工作。我有个女老乡李小琳在公安局大楼搞保洁,有次见面瞎聊时,说起这个讨厌的老头,我说吵得我差点给他吐口水。李小琳一听如踩了电门:可不敢!他是我们局长!我说,局长扫院子?!我没听错吧?!
我来北环市已经好几年了。进电影公司干勤杂工是我报名应聘的。我高中毕业,文字能力很强,尤其字写得漂亮。那天面试我的,是电影公司的欧阳经理,他看了我填写的简历表,一眼就看上了我。我应聘的是勤杂工,主要工作是给公司的电影院做卫生保洁,但我进来后,这些活我一天都没干过。我平常主要在欧阳经理的身边打杂:取取报纸,收发文件,写写文章。不是吹牛,我连电影公司经理的活都干过:每年年初,我替欧阳经理写一年的工作计划;年尾又替他写年终工作总结。据说,市文化局的杨局长都表扬过电影公司的材料写得好。当然表扬的是欧阳,跟我毬不相干,但欧阳感激我,看重我,我在电影公司就能干到轻松的活,不用像周三娃、孙拉让、杨七斤他们几个一样,每天泡在黑魆魆的电影院里头,一遍一遍地打扫卫生、冲洗厕所。我可以撰写各类上报文稿,从学雷锋、文明礼貌月、计划生育宣传、文明城市创建、创佳评差总结等等,从年初到年尾,一路写过去;也常常写写海报、贴贴海报、去放映间打打下手;有时甚至上手替放映员侍弄侍弄机器——放映员陆拴牢前列腺有问题,不停地要上厕所。
我的工资不高,我对钱很渴望,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父亲幼年时得过小儿麻痹症,腿落下了残疾,一辈子拉着两条病腿过日子,勉强能干些农活;母亲有心脏病,常年弱不禁风,咳嗽一声都要喘半天气,每天小心翼翼地维持生活;我父亲在农田里折腾一年,收成仅仅是一年的口粮,手里一点余钱都没有。我高中毕业后,当上了村里的民办教师,但那微薄的工资,连给母亲看病都不够。
我有个女朋友叫宋雅云,是我们邻村的,她是我的中学同学。我们好了很多年了,是偷偷摸摸的那种。我当了民办教师后,就想早一点结婚,让她来帮我照顾父母。我把我谈了对象的事告诉了父母,他们高兴坏了,托村里的媒婆王姨去宋雅云家提亲,雅云的父亲宋守成说,只要女儿看上,他没意见,但前提是要十六万的彩礼。宋守成说,不是他贪财,雅云的弟弟比她小一岁,也说了一门亲事,那家开口就要十六万的彩礼,他正为这笔钱熬煎着呢,资金的缺口就押在了雅云的身上。媒人说,宋守成也是被逼的,口风硬得很,一毛钱都不能少。所以我和宋雅云的恋爱,只能继续在私下进行,没有得到她家的认可。
那年放寒假时,村小学通知我下学期不用来了,校长明着告诉我,是上面决定的,我被人顶替了。
放假不久就过春节了。那年的春节,我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漫天飞舞的大雪中,我天天在村外的田野里转悠,田野里是一望无际的麦地,被厚厚的雪覆盖着,我凌乱的心似乎只有在这白皑皑的雪原里才能找到片刻的宁静。
在村道上,我碰见了回家过节的老同学马骁。马骁跟我同岁,一起上小学,一起上中学,他没考上高中,复读后考上了中专,学的是财会专业。两年后毕业,找路子分到了北环市商业局,在财务科干了几年出纳,被提拔为财务科副科长。商业局下属有十几个商业企业,这些企业都归商业局管。商业局下属的前进百货大楼的总经理,没有给商业局打招呼,私自带领导班子成员,去欧洲十日游,被商业局知道了。商业局一纸红头文件,免去了总经理的职务,商业局临时派马骁接任了总经理。前进百货大楼是市属骨干商业企业,一年的销售额过亿,那时马骁才二十几岁,一下子接管了上千人的大企业,突然飞黄腾达了,浮躁的放不下,有些张狂,见了熟人翘着下巴说话。见了老同学也是,遇到我,我说让他在北环市给我找个活干,他说来我们大楼吧!我问具体干什么工作,他一脸鄙夷地说:只有打扫卫生,你干不?我一听,这哪里是帮我?这厮分明是羞辱我!我拂袖而去。
过完年,我就来北环发展,我发誓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给马骁那狗日的看看,太欺负人了!我记得俄国著名作家克雷洛夫在一则寓言里这样说道:有时候鹰会飞的比鸡还低,但鸡永远也飞不到鹰那么高。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说:我是鹰,一定是鹰、鹰、鹰。
我投了好多简历,工作不好找,退而求其次,先在电影公司落了脚。我常常彻夜难眠:事业不顺,家庭贫困,婚姻受阻,这一切皆源于囊中羞涩。金钱成了我人生路上的拦路虎,它把我的幸福挡在了大门的外面。
我爱上网,有几个QQ群。那些年,正流行网上偷菜,网上种菜。我半夜起来撒泡尿,也赶快扑到电脑上,去别人的地里偷些菜,偷着了,后半夜能从梦中笑醒!我在群里发帖子:怎样才能快速赚到钱?群里的回答五花八门:网名抽烟伤肺不伤心说:印钞票最快!骑猪追太阳说:抢银行吧!飘逸的胸毛说:抢金店去!被强煎的蛋说:绑票!站在你坟头唱情歌说:勾引富婆!一帮嘴子客,没一个正经的!
天无绝人之路。我每天在宿舍窗户上向外观望时,常常能看到来公安局办事的人,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物品,离开时手都空空如也。发现了这一现象,我就问老乡李小琳,这些人都是找谁的?她说:大部分是找石局长的,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扫院子的老头。并且神秘地说,有一次办公室主任让她给局长打扫办公室,真开眼界了,局长办公室有个套间做卧室,里面各种礼品、烟酒堆得跟山一样,人都无法下脚,东西多得估计没个数!
我一直认为,李小琳的“东西多得估计没个数!”这句话,是我产生邪念的诱因,我想到了偷盗。下了决心后,我借口找李小琳去了公安局办公大楼,用小偷的行话说叫“踩点”。我观察了石局长办公室的位置,观察了周围环境和门卫值班情况,我发现进公安局大院查得比较严,进了院子就没人注意了,因为来来往往办事的人很多。办公楼上晚上上班的人也很多,很容易混进大楼。我心里下结论:公安局大楼里面防范不严!我想公安局的人会这么想:公安局是什么地方?小偷谁会打公安局的注意?那不是自投罗网么?俗话说,老鼠给猫当三陪,要钱不要命!有几个这样的傻老鼠?但我又一想: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常言道:成功细中取, 富贵险中求。成功人士大都不按常理出牌,才能取得非同寻常的业绩……我思前想后,心里反复权衡,干还是不干,最后还是决定干了。
第一次作案,是半夜三点钟。我从住处下到宿舍楼二楼,在楼梯护栏钢管上拴了根绳子,跨过护栏直接上了公安局的围墙,我拉着绳子下到了公安局的院子,落脚点是公安局的自行车车棚,这是我白天都观察好的。我在车棚的阴影里站了很久,没有发现异常动静,我轻巧到连爬墙虎青藤上虫子的鸣叫声都没打断;车棚里有几只老鼠,没有发现我这个活物的存在,活动依然如故,甚至还从我的脚背上欢快地窜来窜去。我知道公安局办公大楼六楼是指挥中心,那里24小时有人值班,我能听到六楼办公人员上厕所的声音和冲水的声音。我大大方方地进了办公楼,上到二楼,用事先准备好的工具打开了石局长的办公室门。没有开灯,用带来的小手电筒照亮。我直接进了办公室的套间,里面的柜子里和地面上,各种礼品和烟酒确实堆得像山一样,令我眼花缭乱。我来前就定了原则:只要钱。我在桌子和柜子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最后我把目光落在了床上,因为我小时候就有在炕席底下压钱的习惯。我掀开席梦思床床垫,床下空间的盖板也被掀掉了,突显在我眼前的景象,几乎令我窒息、令我眩晕:全是一捆一捆的钞票,有的用纸包着,有的用各种颜色的塑料袋装着。我抑制着激动,用微微发抖的手,从中只取了两捆,装进袋子里,然后把席梦思床和室内物品恢复原样,轻手轻脚地锁好门离开,原路返回。一路太顺利了,甚至连一点惊吓都没遇到。
那次我得手二十万。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有经验多了。
第二次我又弄回去二十六万八千元,是一个黑色袋子装的,不知是什么钱,有零有整。
回去后,我天天竖着耳朵,在捕捉风声,想知道石局长丢钱后的反应。结果是:没有反应!我想可能是人家钱太多了吧!不在乎,或许是没发现。
那段时间,我突然觉得自己成了有钱人。虽然电影公司的工作,每个月只有几百块钱的工资。但这份工作我不能放弃,它是我的立足之地。公安局那边没动静,进一步刺激了我的欲望,我如同抽了鸦片,欲罢不能。那两笔钱,我不能存在银行,因为那时候有钱人很少,一点钱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开始的时候,我将钱放在行李箱中,最后怕不安全,干脆在外面租了间房子,专门为了放这笔钱。
中秋节到了,我回了趟家,在小镇上摆了几桌酒席,算是定亲宴吧!招待了媒人和双方的亲戚六人。我当着众人面把十六万的彩礼交给了宋守成,我的亲事算是板上钉钉了,并约定春节正式办婚礼。那天,宋守成醉得一塌糊涂,昏睡不醒,我让人把他送回了家。我骗宋雅云说在北环市给她找了份工作,我们当天晚上就来到了北环市,住进了我租的房子。那天夜里,我们都开心极了,宋雅云半推半就地把她交给了我,我们一夜做了八次爱,精疲力尽,一直到天亮。
那段时间,我出手很阔绰,给宋雅云买了戒指、买了项链、买了许多时髦的衣服,我们俩人过起了甜甜蜜蜜的小日子。我没有食言,跑前跑后给宋雅云找了一份宾馆服务员的工作,俩人过起了婚前的同居生活。宋守成知道了我们在一起,来到北环市叫闺女回去,说“没结婚住到一搭,丢人丧德哩!”我们俩口头上顺从了他,好吃好喝、好烟好酒地伺候着,天天带着他看电影,上公园,看秦腔戏,几天就搞定了他,走时再给了一笔小钱说是孝敬他,他高高兴兴地走了,再也不管“丢人丧德的事了”。
那一年,北环市的房地产才刚刚起步,一平米才一千多一点,我心动了,想买一套自己的房子,在北环市彻底定居下来。
国庆节到了,各单位都放假了,我觉得又一次机会降临了。假期第二天的夜里,我按以前的路线,又一次去了石局长的办公室。我进了他的卧室,抬开席梦思床,你猜我看到了啥?我傻眼了!里面空荡荡的!一毛钱也没有!我失望极了,失去了理智,心里想:什么只拿钱,不拿东西!见鬼去吧!贼不走空!我打开办公桌底下的柜子,发现了两块劳力士手表,六根金条,还有几个装首饰的盒子,一个装满各种购物卡的皮夹子,这些我都统统装进袋子里。看着袋子还有点空,我又顺手装进几瓶茅台酒和几条中华烟,看着差不多了,我把翻乱的东西稍微整理了一下,床铺恢复了原状,然后提着袋子,出了石局长的办公室。
也该我倒霉!我一出门就碰到了从二楼厕所出来的保安杨碎娃。那晚,杨碎娃巡夜到二楼,一时尿急便上了厕所,没想到一出厕所就碰到了我。他问我干什么的?我说石局长让我来取东西,他说大半夜取什么东西?让我去值班室登记一下,我说好。一下楼,我撒腿就跑,杨碎娃用对讲机一喊,几个保安从不同的岗位跑到了院子,不费吹灰之力把我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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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河分局滨河路派出所所长张学军,是二十多年的老公安了,他是部队转业干部,在所长位子上一蹲就是好多年。他所在的滨河路派出所,管辖区域大部分是市级党政机关,里面的头头脑脑不是副省级领导,就是地厅级干部,最小的也是处级干部。就是那些最小的处级干部,也比自己的直接领导级别高。所以他在工作中常常感到压力很大、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投诉,而且投诉的人来头都不小,他们的一个电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摘掉他的乌纱帽。这些年来他在工作中,常常揣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力图不犯原则、不出纰漏,得罪了谁,都让他这个科级干部,吃不了兜着走。
这不,怕什么,来什么。今晚他值班,半夜三点多,辖区就发生了一起盗窃案。辖区发生盗窃案,对派出所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像今夜遇到的这样的盗窃案,在他还是第一次,因为失主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石保国。他一听案情,浑身打了个激灵,睡意全无,立刻打起精神,投入了工作。
他让人把犯罪嫌疑人梁小禾带到了审讯室,拍完照,他亲自初审,录口供。
姓名?
梁小禾。
年龄?
二十八岁。
职业?
电影公司勤杂工。
现在住址?
电影公司办公楼六层601室。
家庭住址?
盘山县李家营村三组26号。
你今晚去公安局大楼干什么?
我进去转转,想顺便拿些东西。
是拿吗?
是……偷……
你是怎么进公安局大院的?
……
前面的审讯还算顺利,张学军问啥梁小禾答啥。但张学军从梁小禾作案后,把现场整理得井井有条,不慌不忙地离开这一点,感觉到这家伙可能是个惯犯,至少不是第一次作案,因此他加大了审讯力度。摄像机的镜头,一直对着梁小禾,录像红灯闪烁着,特效灯很亮地照着他的面部,对他形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他回答提问时,每一个心理活动、反映在面部的每一丝表情,都被摄像机完整地记录下来。
梁小禾一口咬定,他是第一次进公安局大楼,就偷了这一次。下来就死活不开口了。
审讯陷入了僵局。
张学军展开了攻心术,说你要老老实实的交代,不要有任何隐瞒,不要有侥幸心理。今晚抓你是我们预先设计好的,我们注意你好长时间了,也掌握了你全部的犯罪事实和证据,法律讲证据,有我们掌握的这些证据,照样定你的罪。你交代不交代都没关系,但你的态度,对你定罪有关系,如果是你自己讲出来的,算是有“认罪态度好”的情节,可以对你“坦白从宽”,也可以算你自首。如果你不开口,逼着我们把你的犯罪事实一件一件摆到你的面前,你就是承认了,也失去了争取宽大、争取从轻处理的机会。如果你还能交代一些我们所不掌握的情况,你还有立功赎罪的机会,对减轻你的罪行有好处……
时间一分一秒在延续,审讯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天快亮了。
通过他不厌其烦、循循善诱地开导,梁小禾的表情有了变化,他继续进行审讯,希望有所突破。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愿意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这很好,你说,详细点!
……
梁小禾交代了他三次作案的详细经过,连偷得的款项的用途,所剩的余额存放的地方,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临了,张学军问他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梁小禾嗫嚅半天,说他想戴罪立功。张学军让他说,继续记录。梁小禾说,他要检举市公安局石局长,他办公室床下存有大量现金,从现金的包装来看,不是一次性放进去的,而是历经很长时间,一捆一捆、一包一包放进去的,应当是贪污受贿或者其它非法所得。他说,他两次总共拿走四十六万八千元,还有大量的现金,在他第三次进去时不见了,应当被转移了,但这笔钱是存在的。他还指天发誓说:他没说一句假话,如果说一句假话,会“天打五雷轰!”他反复追问,他的检举算不算立功,能不能赎罪,张所长没有回答他。
审讯结束了,张学军让梁小禾仔细看了审讯笔录,问他有没有记录错误的地方,如果没有,让他签字认可,梁小禾签了字。
天亮后,民警带着梁小禾,重新来到市公安局大院,指认了犯罪现场,并讲述了自己的作案细节,民警都一一录像、拍照为证。
3
秦河分局的陈剑副局长知道滨河路派出所辖区发生盗窃案,已经是十月三日的上午九点钟了。因为是国庆长假期间,陈副局长没有像往常一样赶八点钟准时坐到办公室。但八点半的时候,他接到滨河路派出所所长张学军打来的电话,说有要事要见他。他和张学军很熟悉,在部队时就是战友,他们是一前一后转业到北环市公安局的,多年来,既是老战友,又是上下级,所以说话很随便。陈剑一接电话就开玩笑说:别叫局长,叫陈剑,要准确就叫陈副局长!有事电话上说不行么?非得见面?你莫不是又董哈啥烂子了?张学军很焦急地说,陈剑,不开玩笑,是大事情,必须见面谈。陈剑一听张学军的语气,知道肯定出大事了,说九点钟办公室见,便匆匆挂了电话。
陈剑作为秦河分局的副局长已经快十年了,在副职中算资格最老的一个。三年前,前任老局长退休了,上级一直没有物色到局长的人选,临时指定陈剑作为副局长主持工作,这一主持就是三年。三年中间,组织部门考察了好几次,每次都传说要下文将陈剑扶正,但传说中的文一直都没有下来,不知什么原因。有的说是其它几个副局长底下争得厉害,上级摆不平;有的说是陈剑太老实,工作没做到位。总之,陈副局长的“副”字始终没有去掉,但工作还得主持。时间长了,陈剑也不再争究此事,索性由它去了。
陈剑之所以在几个副局长中能脱颖而出,“认真”是他的强项,他只要不开会、不出差,每天准点一定会在办公室看见他,风雨无阻,这一点其它副职是做不到的。陈剑在办公室听了张学军的汇报,觉得盗窃案子是小事,问题是盗窃案牵扯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新任的副市长兼市局局长石保国。并且资金数额又这么大,他觉得事关重大,他必须慎之又慎。他立刻驱车去了滨河路派出所,仔细调看了审讯笔录,又把审讯时的录像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他表示有一些疑点,还要再审一下嫌疑人,张学军又让人把梁小禾提到了审讯室。陈剑亲自审讯,并全程录像。
姓名?
梁小禾。
我是秦河分局的局长陈剑。我刚才看了你昨晚的供述,有几个问题我还需要再核实,希望你能配合?首先我问你第一个问题,昨晚的提审中,警察对你有没有刑讯逼供,你如实说,不用怕!
没有。
那么说,你的口供都是你自愿说出来的,没有人逼你,也没有人诱导你?
没有。
好了,我问你具体问题。你第一次作案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七月二十七号。
你为什么时间记得那么清楚?
那天下午,天很热,我的宿舍像蒸笼一样。我女朋友打电话催我,问我家彩礼钱准备得怎么样了。她说她父亲又给她答应了一门亲事,那家愿意出彩礼,她跟她父亲大吵了一顿,拒绝了。所以这个时间我记得很清楚。
七月二十七号晚上,你进了石局长办公室后,在什么位置找到现金的?有多少?你说详细一点?
那天晚上,我进了石局长的办公室后,直接进了套间的卧室,里面有许多烟酒和高档礼品,我没有动,这些东西拿着显眼不值钱,还容易暴露,我要找现金。开始我没有找到,因为我有在炕席底下压钱的习惯,我想在那里找找。我掀开席梦思床床垫,连带把床垫底下的一块盖板也掀掉了,盖板底下是一个很大的空间,通常用来存放被子等物品的。盖板掀掉后,里面全是一捆一捆的钞票,有的用纸包着,有的用各种颜色的塑料袋装着,有的用银行的带子捆扎着,封签还在上面。我不敢多拿,我怕有数,从中只取了两捆,装进袋子里,把床和床垫恢复原状后退了出来。回去清点了一下,是整整二十万。
你第二次进石局长办公室的时间?
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大概是一个月后吧!应该是八月底或九月初吧!
第二次你进石局长办公室你都干了些什么?
第二次我进石局长办公室,我直扑放现金的地方,我取了一个装钱的黑色袋子就离开了。回去点了一下,是二十六万八千元,不知道是什么钱,还有整有零呢!
第二次你取黑色袋子时,里面还有多少捆或者多少袋钱?
我没数,至少有二三十个吧!
你在之前的口供中说,你第三次,就是昨晚,你打开上次取钱的地方,里面的钱已经被拿空了?
是的,里面是空的,一个钱毛都没剩下!
那就是说,在你第二次盗窃与第三次盗窃中间的时段了,这里的钱被人拿空了?
是的,也许石局长发现钱短了,或被人动过了,他把钱转移地方了。
你确认你以上没说假话?
我确认。
陈剑让梁小禾在口供上签了字。
4
陈剑出了滨河路派出所,理了理思路,他觉得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给市局石局长汇报一下,局长的办公室是在自己的辖区被盗的,自己不吭不哈说不过去。撇开局长不说,作为盗窃案的失主,自己也应该见一见,至于见了说什么不说什么,这一点自己还是能拎得清的。
他打通石局长的电话后,石局长就说:小陈啊,我正陪龙书记喝酒呢,你有什么事吗?陈剑知道,石局长所说的龙书记是北环市委书记龙祥云。陈剑长话短说,说你的办公室进小偷了,小偷已经抓住了,具体我想给您汇报一下。石局长说,自己办公室被盗的事,大院保安队队长已经给他汇报过了,他说,我那个办公室是清水衙门,小偷进去都要哭着出来的!哈-哈-哈-哈-石局长在电话那边很夸张的笑着。陈剑说,有一些具体情况我想给您见面汇报一下,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方便?石局长说,那就十一长假休完以后吧!挂电话时,石局长还补充了一句:你的事我记着呢!先安心工作吧!
陈剑知道石局长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感觉石局长误解了自己急于见面的目的,心里倒有几分忿忿的。
十一长假休完后的第一个工作日,陈剑在早晨七点多就去了市局大院。他怕领导一上班就出去办事,所以他希望一上班就能见到石局长。陈剑想,他汇报的这件事对石局长来说比任何事情都重要、都急迫。
市局大院的门卫杨碎娃,看见了陈剑,老远就热情地打招呼。陈剑问他石局长一般几点来办公室,杨碎娃说石局长已经来了,七点就来了,正在里面扫院子呢!听了这话,陈剑放心了。
北环市党政机关的人都知道,市公安局石保国局长有个癖好:早上爱扫院子。据说是年轻时当兵落下的病。他在多种场合给人说,当年在部队当兵时,小兵蛋子都抢着扫院子,他每次都抢不上,为了扫上院子,晚上偷偷地坐在扫帚上睡觉,他最后当了先进,提了干,转业到地方,这一习惯还保留了下来。当局长后,他告诉物业,公安局院子每天都由他来扫,谁都不准跟他争。有一次,杨碎娃好心帮他扫了院子,被他狠狠的批评了一顿,说他“无组织、无纪律!”保安队长嗤笑杨碎娃“舔沟子舔到胯眼了!”石局长经常脚穿解放鞋,背军绿挎包,不穿警服时就穿退伍前的旧军装。下班时,常常见他,斜挎着绿军挎,一手提几个馒头,一手提着一兜青菜,赢得了“挎包局长”的美誉,是北环市里茶坊酒肆津津乐道的“廉洁干部”。他刚当局长那一年,一个生意人送给他三万元的存折,他当着局监察室主任的面,在存折上写下了“我虽然没有钱,但我有人格、有党性……我视不义之财为粪土……”当场将存折退还给了来人……想到这些,陈剑心里怎么也不会把如此“俭朴”、如此“廉洁”的老局长,和“贪官”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石局长在办公室一落座,陈剑就跟了进来。石保国局长五十多岁,穿着无标志的有些褪色的部队干部服,由于才干完体力活,红堂堂的国字脸上不停地沁着汗渍,猛一看,就像刚从地里挖红薯回来的老农,透着憨厚和朴实。由于大院保安队长之前已经汇报过那天盗窃案的情况,陈剑就几句话简单地汇报了一下。局长问被盗的东西现在在哪儿?陈剑说在滨河路派出所存着。局长说都有些啥东西?陈剑说有些烟酒和几件贵重物品。石局长稍作思忖,说,你回头把小偷偷我的东西给我送过来,小毛贼教育教育就放了算了!也算盗窃未遂吧!再说了,公安局被盗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陈剑说,石局长有所不知,小偷说他以前还来过你办公室两次,这一次是第三次作案,你再好好检查一下,看你这里还丢什么东西没有?
以前还来过两次?!可我这里没丢什么东西呀?!
石局长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他的办公室说,我这里是清水衙门,什么也没有,就老战友拿来的几瓶酒,他能偷什么东西?别听他胡说了!就是这次偷的那些东西,你回头送过来就行了,烟酒就留你那儿吧,你替我把他消费了!好了,我马上要去市政府开会,咱们就先谈到这里吧!
陈剑知道,石局长国庆节前,才接到新的任命,现在的职务是北环市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是一个副厅级干部,真的很忙碌,没有时间和自己这个科级干部磨牙涮嘴,因此他悻悻地出了公安局的大楼。
人出来了,陈剑的脑子没闲着。这个盗窃案是一个典型的案中案,没有石局长所说的把小偷一放了事那么简单。不过他有个看法:刚才石局长说自己没丢什么东西时,脱口而出,没有一点编造的痕迹,鉴于此,他有一个判断:其一,梁小禾前两次作案,拿走的那四十六万八千元,石局长压根就没发现;其二,席梦思床底下存放的钱,石局长就没清点过,没有具体数字,所以那天被梁小禾拿走,他不知道。其三,石局长在九月初至十月二日之间,突然取走了席梦思床底下的钱,应当是有了大用处,跟梁小禾偷盗没关系。
接下来几天,陈剑和张学军安排专案组,把梁小禾交代的两笔共四十六万八千元被盗资金的流向,一笔一笔、一项一项进行了核实,确实属实无误,这个证据便被固定了下来,并追回了尚没花掉的余款。
梁小禾盗窃案,全部案情已经水落石出,可以结案,移交检察机关起诉。但案中牵出的腐败案,陈剑没了主意,经过反复考虑,理智终于战了上风,他按工作规范,把案件线索向市纪检委做了口头汇报。由于牵扯到副厅级干部,市纪检委请示有关领导后,要求陈剑把案件线索直接移交给了省纪检委。
5
石保国局长升任副市长还不到一个月,连政府办工作人员通知他开会,依然习惯叫他石局长,叫完了又不好意思地再补充一句:我错了,石市长!
那天下午两点的政府办公会,石保国一点四十就到了。进了市政府办公大楼,他就感觉有些异乎寻常:一楼大厅平时是两个保安,他都是认识的,今天变成了四个保安,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不过保安似乎都认识他,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并客气的说:不好意思啊,石市长!最近治安不好,进楼都要安检,领导说了,谁都不能例外!保安边说边用手持式金属探测器,在他前后划拉了一下。他也是搞安全工作的,他很配合,当时笑着说,你们做得对,谁都不能例外!那天他是来开会的,没有带枪,否则还得让保安托管,很操心的。
他上到六楼,进了政府会议室,里面已经来了几个人,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一进去,就看到政府办李主任,还有市纪检委的王书记也在,王书记给他介绍了一下那几个他不认识的人,说这几位是省纪检委的同志,要找他了解一些情况,组织程序已经履行过了,让他跟这几个同志走。他当时就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双规”了!
那天下午,石保国跟着省纪检委的同志下了楼,直接上车离开了北环市区,驶上了高速公路。晚上就到了省会,他被他们安排住进了一所大学的内部招待所。他们住的是套间,里外总共有四张床,石保国住套间里最后面的一张床,其它床住的是纪检委的同志。还有两个人好像住在隔壁,他们常在隔壁商量事情。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们二十四小时将和他生活在一起。他知道,他们怕他跑掉或自杀。
正式谈话已经是第二天了。给他谈话的同志自我介绍说他姓李,叫李新,新旧的新。他先问他昨晚睡得好不好,身体上有没有什么不适,生活上还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他说没有。
李新说,我们是例行调查,你思想上不要背包袱,也不要有任何压力,问题说清楚了,就可以回去上班了。
他听了李新的话,觉得这个人还行,最起码没有拿大话来压人。就说,你们就问吧,我们搞公安的喜欢直来直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新看他很直爽,就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打开,应当是一份提前拟好的谈话大纲吧!李新问,他来答。
不久前北环市秦河分局滨河路派出所辖区发生了一起盗窃案,小偷的作案地点在市公安局办公大楼里,你的办公室被盗,你还记得吧?
记得。
我们从犯罪嫌疑人的供述里了解到,你办公室里有个套间,套间里有一张席梦思床,席梦思床垫子下面的柜子里有大量的现金,我们希望你讲清楚这些现金的来源?
我床底下没有你所说的现金?!他本能地抵赖。
是的,现在没有,但以前有过。你所要做的,就是说清楚这些现金以前的来源和现在的去向。包括你办公室那些名表、金条、首饰、名烟名酒和各种购物卡的来源。
我没有你所说的这笔钱!他继续抵赖,他说这话时,已经大汗淋漓,浑身已经湿透了。
你不需要很快地回答我,想清楚了再说,否则前言不搭后语,让大家都很难堪!李新讲话很慢,但很犀利,谈话时始终看着他的眼睛,他躲也躲不掉。
我……
石保国想镇静一下,他感觉房子太热了,他长时间再没有接李新的话,房子里死一般的沉寂。
他不停的喝水,李新不停的给他续水。
过了很久……
李新继续问他。
你刚才一开始就表过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现在可能还抱有侥幸心理,说你现在床底下没有一分钱,只要你不承认,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我可以提示你一下,小偷总共进你办公室三次,前两次偷走的部分现金,我们已经追回来了,数额不小。就凭这笔钱,再加小偷第三次偷到的那些名表、金条、首饰、名烟名酒和各种购物卡,你的事就小不了。你现在只有积极配合我们调查,把你的事情说清楚,你态度积极一点,我们也好下一步给你下结论时,能够写上“到案后能积极配合调查”这一句,这句话对你后面的处理结果关系很大……
第一天无论李新说什么,他再也没开过口。
以后的三天,石保国除过吃饭以外,一直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他把自己的人生,从童年到现在齐齐捋了一遍,三个昼夜没有合眼。李新他们也没有再逼着问什么。到了第五天,石保国的精神防线垮了,他不想再这么顶着折磨自己了,他怕他的神经再这么绷下去,会把这条命结束在这个招待所。他要来纸和笔,用了一夜时间,尽他所能,把多年来收受别人钱财的经历全部写了出来。第二天,交给他们后,他已精疲力尽,瘫倒在了床上。
6
梁小禾盗窃案,三个月后就走完了司法程序。梁小禾犯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然而,在梁小禾服刑期间,他这个小小的毛贼居然被人们反复提起,他的案子几乎成了北环市市民酒桌必讲的段子和茶余饭后的谈资。
转眼又过了一年。
又是一个金秋,这是北环市城乡金桂飘香的季节。老百姓都懂:春天播种了什么,秋天就收获什么。一年来,“梁小禾盗窃案,牵扯到了大领导”的传闻在坊间不胫而走。《北环日报》的一条新闻,给这个传闻终于划上了句号:《原副市长兼公安局长石保国因受贿、行贿等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副标题:小偷偷出来的反腐大案。
文章说:去年十月二日晚,我市发生一起入室盗窃案,一名窃贼在北环市公安局办公大楼作案时,被当场抓获。审讯后窃贼交代,近几个月来,他曾三次在公安局办公大楼原局长石保国办公室连续作案,盗得现金、名表、金条、首饰、名烟、名酒、购物卡等。在审讯中,窃贼供述,在前两次作案时,曾发现石保国办公室的套间内席梦思床下,有大量现金,他两次拿走其中现金四十六万八千元,但在第三次作案时大量剩余现金不知去向。省纪委发现线索后,立刻立案调查。在铁的事实面前,石保国交代了自已在干部提拔任用、为他人谋取利益、公安局新大楼建设等方面,多次收受他人贿赂的犯罪事实,收受现金共计人民币六百四十余万元及价值人民币八十余万元的贵重物品。本案有两个可笑的看点:一个是,小偷两次从石保国办公室偷走人民币共计四十六万八千元后,石保国毫无察觉;另一个是,案发后,小偷已经供述的清清楚楚,石保国竟然说没丢什么东西。后来被双规后,办案人员询问他时,他说,别人给的钱,他一部分交给了他老婆董敏,一部分作为他的交际费用,每次顺手就丢进了席梦思床下,里面有多少钱,他从来没数过,所以小偷偷走的那四十六万八千元,他根本就不知道。办案人员问他,那其它的钱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呢?石保国交代:市委书记龙祥云养了几个情妇,花销很大。在自己作为副市长的人选被考察的那段时间里,龙书记多次暗示他,自己的副市长能否被顺利任命,主要还是他的那一票。石保国心领神会,把自己办公室床下的钱翻出来,总共二百多万,一百万元现金装在一个旅行箱里,龙书记让放在了他的越野车的后备箱里。石保国接着说:另一百万元我买了一幅画。其实我不懂画,那段时间龙书记正和美术学院的一个年轻女画家打得火热,国庆节前,女画家在国际展览中心办画展,龙书记让我陪他一起去看画展,女画家既展览又出售,见了龙书记诉苦说,她开展以来还没开张过呢!龙书记当场说,今天就让你开张一下。他指示我买下了那幅画,还说让我回来把帐处理一下。我怎么处理?还不是自己拿,他总是认为我来钱的路数多。回来不久,我就被任命为副市长。
石保国被“双开”并移交司法机关不久,市委书记龙祥云也被中纪委带走。经过一年多的立案调查,发现龙祥云有严重违纪行为,生活作风糜烂,除过收受石保国的贿赂外,还有大量收受贿赂的线索,受贿“数额特别巨大”。他先后包养过13名情妇,许多情妇都参与到了北环市的重大项目建设中,造成烂尾工程、豆腐渣工程比比皆是,给国家和人民财产造成了重大损失。最后龙祥云因受贿罪、玩忽职守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四年。
媒体纷纷追踪报道,把小偷梁小禾说成是压倒龙祥云这个大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