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想起麻雀这种鸟来,大约是童年时光里,它与我极为亲近的缘故吧!
麻雀时常跳跃在院墙上,小尾巴一抖一抖的,很有律动感。那尾巴尖齐刷刷的,肯定是谁一剪刀下去就成那摸样儿了。它们喜欢滴溜着小眼睛窥察院落里的动静儿,只要院子里有了鸡们鸭们的秕谷或麦粒,它们就伺机俯冲过去,快速地啄食。一边啄食一边在两次啄食的间隙里怯怯地瞅一眼大公鸡或是壮硕的老母鸡,冷不防就会被大公鸡狠狠地叼一口,几片雀毛就掉落了。还要防我们小孩子的驱赶,孩子们一拍手,群雀就呼一声集体冲到院墙上去了,仔细看看一只,它咋咋嘴,吃饱了的样子,却会用小小的眼睛弱弱地目光瞅瞅你,仿佛很是抱歉。那样儿倒让人忍俊不禁,还哪里会有责怪的心思!于是就想:小雀儿也要活呀,要不然这三九寒天的,它们岂不是要饿死!
冬天里少见鸟,麻雀儿就给寒冬的小村落增添了许多生趣,看风吹翻他们的小羽毛,看他们排在院墙上互相捉着伴侣的小翅膀或小脖子,或是欣赏它们从院墙上飞到屋瓦上的速度与姿势,听它们唧唧的清鸣,心里都会增添小小的欢喜。雪后,我和堂哥布下“秕谷筛子阵”,系上长绳儿扣贪嘴的雀儿,雀儿灵得很,任你藏得多隐蔽,它们总会觉察到危险,我和堂哥与雀儿迂回斗法,总有几个轻敌的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被捉的雀儿有怎样绝望和惨烈的痛苦,我们从未体察与揣度过。
有一次,我从池塘边捡到一张粘鱼的丝网,心想这个可能也能捕鸟。等到家里晒谷的时候,我把丝网扣在谷堆上,人远远地躲开,不一会儿,看到一大群麻雀呼啦一声飞到了屋檐上叽叽喳喳地叫。我开始兴奋起来,希望它们一呼而上冲到谷堆上去。它们小心试探了许久,可能还是耐不住腹内的饥饿,一只小雀落在谷坪,跳跃着靠近谷堆,并啄到了稻谷,其它麻雀见状,一窝蜂俯冲了下来。一下撞到网上,爪子勾在网丝上,越挣跃紧,那一次,我抓到了20多只。现在想想,人性真恶。
成年以后,在省城参加论文答辩,有幸得到专家赏识,见是午餐时分,我邀请两个古文学专家进餐。菜单一拿上来,专家马上点了一盘油炸的麻雀,不知怎的,我感到很难过,一只也没吃。或许是想到,本应活跃于乡间的家雀,现在却殒命于高大上的长沙城,殒命于高大上的专家之口吧。
一直很忙,仿佛有好些年没有见到小麻雀,那一日傍晚在小城兜风,走过319国道前的那一排法国梧桐前,很远就听到一阵阵热烈的叽喳声,映着灯光,还看到了树丛中飞出飞进的,居然是成群的麻雀,再听声音,仿佛有好成千上万只,那里简直就是它们的天堂。我的心里一阵欢快,一阵亲切,就站在树边上看了好久,听了好久,心想:这些小小的身影,一定是从故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