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小城意外地下起了一场小雪,朋友圈则铺天盖地下起了大雪。坐在温热的火炉边,边喝茶边看朋友圈,偶尔起身到窗前看孩子们在操场里兴奋地打着雪仗。这触发我回忆起童年时故乡那些下雪的日子。
下雪天,父亲从阶基上搂起一捆砍来不久的柴,在火塘里燃起熊熊大火。柴棍的屁股上不一会就冒起白气,甚至吐着泡沫沸腾起来。
父亲从瘪谷堆里翻出几个长条形红薯,麻利地扔到火中,扒出一个坑,把红薯们并排放进去,用红灰盖住,约莫个把小时,诱人的烤红薯气味,便在火边氤氲。
烤了个把钟头火,父亲说,走,离鱼去(方言,意为使用一种推网抓鱼),我兴致来了,立即找来鱼篓,斗笠、薄膜和套鞋,把自己武装起来。
父亲扛着推网在前,我则深一脚浅一脚兴冲冲地跟在后面撒欢,父亲说,雪天鱼不动,更容易抓到,抓了炖火锅。
果然,推网从冰屑窸窣的塘边插下去,拖上来就有不少小鱼小虾在草屑中抖动,我们不顾严寒,欢快地推了个多小时,抓到了两三斤,回去用盐凉子壳(宁乡把蝉蜕称盐凉子壳,此处指一种类似蝉蜕的黄色干辣椒皮)一煮,大快朵颐,畅快得直冒汗。
记得大雪前后,门前的池塘总结着坚冰,同伴们争相向冰面砸石头,砸破者为胜,往往招来大人的一顿骂,因为冰雪一化,那些石头,会淤塞池塘。说起骂,我被母亲骂了一顿饱的,原因是一个无人的下午,六岁的我竟然从火笼边溜走,站在池塘中央的冰面上,用一根烧火棍击打冰面,并且打出了裂纹。不多久母亲出现了,手里拿着一把楠竹枝大声呵斥我……
而今,气候变暖,作为南方的故乡再也没有那时的雪那时的冰了,故乡没了母亲,也不可能再听到母亲的呵斥声……
这样一个雪天,身在小城的我,身心甚是惬意,但我的神思,却依然凝滞在往日飘雪的故乡。
故乡雪之韵,宛若一首缠绵的夜曲,掠过我孤寂的心田,清凉而美丽。那一缕轻柔,那一丝熨贴,一如我殷殷的思乡情意。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花开花落,每每踏离家乡的脚步,那雪地中深深的脚印铭记了游子对故乡的难舍。月是故乡明,雪是故乡美。父老乡亲望着远去他乡的游子,渐渐地消失,只有他的背影还在雪地上若隐若现。踏出的脚步总是禁不住离别的苦,回头遥看茫茫山野,只有亲情还一直相伴。
说到别离,总是一种伤感的事。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雪花淡淡地消逝,仿佛在彷徨与无奈中挣扎,该离去的总要离去。这是雪的离去,也是母亲的离去。
雪花依旧飘飞,望着静静的街道,我想,故乡也在飘雪吧?只是我知道,很多与年龄相关的故乡往事,再难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