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世成,白族,生于20世纪70年代,1999 年考入云南民族大学,创办过文学社团,并担任校刊《高原风》主编。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发生后,开始创作抗震诗歌,并入选抗震诗集《泪花光芒万丈》(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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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
日子深处,有些偶然
就像山谷里流淌的河
只要扔一颗小石子
就能激起波澜
一环又一环
遇到岸
就沿着河边画一个圈
时间走远,只有偶然
还带着一身的疲倦
拖着沉重的脚步
又悄无声息地
仍不期地来临
牵着昨天
和昨天的那些思念
今夜无眠,还是偶然
书一页一页地翻开
直到情不自禁地
用记忆的抹布
擦拭心中的小雨点
才发现偶然
拧开的是一股喷泉
2009.1.13
我印象中的牛
牛 在我的印象中
在水田里
行走
抬不起头
只有一回
牛 好让我骑上背
在牛棚门口等 好久
我胯下的牛 沿着村后的路
才 老实地抬起了头
望着水库的坝顶
和坝顶流动的云
慢慢地走
其实 村子就在坝下
只有一户
冬天将至 水库的闸门已经放下
积水淹没了农田和进山的路
我在牛背上 牛在水里游
后来 已经记不清
有没有进到山里
牛 吃饱青草没有
第二年的秋天 水库的闸门
放下去就再也没有拉起
我也喝到了第一口自来水
以后 我没有再看见
牛 在水田里
行走 ……
2009.1.14
大河之舞(组诗)
1.伟大的指挥家
2008年5月12日下午
两点二十八分四秒,有史以来
世界上最伟大指挥家诞生了
——题记
没有前奏,没有序曲
甚至没有人会怀疑
最伟大的指挥家的身份
所有人
在指挥棒里丢失了自己
共同呼吸,和所有人
共同的瞳孔聚焦在
汶川,北纬31度,东经103点4度
和所有人
共同的命运亲密
接连在一起
没有请柬,没有契约
甚至没有人会缺席
鲜活的,模糊的,血淋淋的
甚至僵硬的和所有人
舞蹈
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心连着心
和所有人
舞蹈
最伟大的指挥家和所有人
舞蹈
来吧,舞蹈
和所有人
一起舞蹈
没有布幕,没有背景
甚至没有人会退席
生的,旦的,净的,末的
甚至丑的和所有人
舞蹈
沮丧的,哭泣的,呐喊的
甚至欢愉的和所有人
舞蹈
变脸的,变形的,变性的
甚至便秘的和所有人
舞蹈
来吧,舞蹈
和所有人
舞蹈
2.天生的舞蹈家
传说,只要穿上魔法的红舞鞋
就无法止步,可是
他们和她们却没有一双舞鞋
——题记
不是天生的乞丐
所有人呱呱坠地时
就学会了乞怜
不是天生的主角
所有人咿呀学语时
就学会了表演
他们和她们是天生的舞蹈家
没有观众,不为票房而来
汶川,北纬31度,东经103点4度
是舞蹈家旋转的司南
无论富足,还是贫穷
无论高贵,还是卑贱
超越了天生的界限
无论聚拢,还是散开
无论面对,还是背靠
固守着不移的支点
一举手,一投足
一次凝眸的瞬间
肢体的语言
从不需要彩排和预演
他们和她们是天生的舞蹈家
或喧嚣,或沉寂
或如往日的平淡
倾注的情感
从不需要讲述和诠解
他们和她们是天生的舞蹈家
不是歌者不唱悲伤的歌
他们和她们是天生的舞蹈家
因为爱,从来只要一点点
3.亘古的旋律
如果世界上
只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
那就是生命的气息
——题记
比鸟语悠扬高亢的
是婴儿在啼哭
比虫鸣呜咽婉转的
是母亲在哭泣
比笛萧清谈低沉的
是老人在叹息
如果还有一种声音
比大地的怒吼还要震撼
那是生命在呼吸
脆弱而坚强着
山崩了,地裂了
犹如一颗水晶的爆裂
闪烁出十四亿光束
划破阴霾的天空
穿透了心灵的尘垢
一个猎人蹲在雪地上
默默地寻找着痕迹
一个水手降下了风帆
静静地摇摆着船桨
走过黄昏,走进黑夜
静默中能够听到的
只有生命在呼吸
要穿越
一个黎明
2009.5.12
考试
多少次了
展开的试卷
总是留下些许的空白
也许
一生人也寻找不到答案
也许
一转身就抛之九霄云外
多少梦里
又把它展开
只是留下更多的空白
也许
一辈子最难寻一个及格
也许
一翻身又揽它个儿入怀
2009.8.17
如果星星落到地上
我总是在幻想
夜空中的星星如果落到地上
会不会一样闪闪发亮
还有那眨巴着的小眼睛
会不会合拢了就不再睁开
就像哥哥从树上抓来的小鸟
闭上了眼睛就没有睁开
爸爸说小鸟睡着了
要埋在土里吸收地气
第二天清晨我又看到了树上
叽叽喳喳的鸟儿啼叫
可是我知道
埋在土里的一只早已死亡
如果有一天星星落到地上
没有了光亮,闭上了眼睛
我也会把它埋在土里
睡的安详
2009.10.10
回信
我出生在这座城市
快三十四个年头了
自从把自己扔进邮箱
寄出去这么多年
早已忘了填写的地址
虽然在这些年里
我也试图变更收件人
找过很多的地方
找过的人都说不准
那个邮箱也不知下落
在断断续续的寻找中
渐渐的我也就忘了这件事
只是在今年十月前几天
我收到一封没有邮戳的信
是一个人写给另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收到后的回音
我把信放在手心,手背上
千年前的偈语依然清晰
想一想那个时候还是夏天
而现在已是瑟瑟的秋季
在雕刻铭文时擦出的火花
已经在邮路上冰封了一千年
2009.10.19
这些年
这些年我就这样站着
时而立正,时而稍息
一群孩子与我遥望
每天,我都要朝着他们
重复一个词语——集合
我在这样喊的时候
眼睛就躲在镜片后面
眯成一条缝隙
看到孩子们谦恭的眼神
那偶尔泛起的灵光
碰到镜片反弹了出去
如同飞蛾扑火,如同镜花水月
起初,孩子们在解散后
还会趴在地上,或者墙壁上
找回那一点儿小聪明
还学会了把心爱的东西藏起来
深怕被更大的一场秋雨打湿
后来,似乎我从未见过
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不喊解散
渐渐地孩子们也习惯了在一起
在走廊上,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走到尽头
一天接着一天的操练着这种仪式
如果哪一天他们不再是孩子
还会有另一群孩子被送到这里
这里的天空阳光明媚温暖
2009.10.22
荆州叙事
——有感于荆州3名大学生接梯营救落水少年英勇献身而作
关于荆州
我们要从关羽走麦城叙事
给一匹赤兔马
驰骋江汉平原
关于荆州
我们要从屈原被放逐叙事
给一根长篙
横渡长江中游
关于荆州
我们要从孙叔敖迁期思叙事
给一瓢史河水
浇湿荆楚大地
关于荆州
长江水一次次洗过
很干净
这个繁华的渡口
中转站
从生到死
从死到生
日夜不停流向两端
中间留下我们
关于荆州的叙事
与长江大学
与90后无关
2009.10.30
爱哭的你
如果一滴泪是一粒珍珠
我就把时间挂在脖子上
哭泣是我这辈子的幸福
2009.11.18
笑靥
是清晨密林中的一抹细烟
萦绕柳梢,皱眉三折浅笑
是碧空晚霞中的一杠飞虹
横切寰宇,冁然三弄轻巧
如花的柔软的嫩芽钻出地面
破冰而出水莲般的清澈
梨花开了,蝴蝶飞了
在西南边十二月的隆冬里
姑娘的笑靥如绫罗常年着装
刚撒下一场雪,回眸瞬间
又姹紫嫣红了
2009.12.1
记忆
一直以为记忆很遥远
在桃花盛开的地方
在江畔上游,或者溪水的尽头
羊群,耕牛,还有玉米地
从未尝过甜甜的马铃薯的味道
一直以为记忆很遥远
无法探寻的所在
空旷的峡谷,飞流直下的瀑布
刀光,剑影,还有回马枪
围着镶嵌了黄金的宝塔
其实,记忆一直很近
一直活着,从来就没有离开
只是自己走的太远了
有时候,找不到回家的路
2010.6.18
六月,雨季回来
六月,雨季回来
城市大道边的树木和鲜花
须根蓬松,向地面探出手脚
六月,雨季回来
我们怀念充满阳光的生活
又见老屋瓦草,不合时宜的绿了
六月,雨季回来
我们踩着雨水一样的脚步
走过去了,布满涂鸦的水墨画
六月,雨季回来
不用抬头就可以知道远方
只有一卷乌云,盖住了所有的眼睛
2010.6.20
入梅
入梅,天边挂着两三点青涩
我拾起一片通红的粽子叶
埋入黄昏,埋进梦里
我听到了汨罗江畔的歌声
那个衣袂飘飘的诗人
从粼粼的波纹里拾阶而来
大声地喊着那一句天问
入梅,不如来饮酒
看着粮食慢慢的变红
穿过诗人仰望的目光
还没有来得及大喊一声
两块镜片却被雨点打湿
入梅,我们就醉了
2010.6.25
祖先、父亲和我
很久以前的祖先
土地是租来的
所以每年都要交租子
剩下的就是祖先的了
后来不知从何时起
祖先有了自己的土地
也把土地租给没有土地的人
所以每年都要收租子
到了父亲那一辈人
又失掉了自家的土地
也租不到土地了
就靠出租自己养活我
现在我们这一代人
没有什么可以租出去的了
更再也租不到土地了
就只能刨自己的根养孩子
2010.6.26
寻找李白和杜甫
我找到了酒
找到了李白
我偷喝了一口酒
李白就醉了
我提着酒壶
找到了杜甫
给他喝了一口酒
杜甫却哭了
201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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