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溪荡漾或闪烁，像我身边明亮的事物

比如远处的航山，近处的大樟树，柞树，榆树

堤边的草木和盛开的美人蕉

星星打开清溪锁钥的门，航标灯照射远航或归航的帆影

在码头边，我想起河流布满浑浊的词语和远方的言辞

我们共同渡过水上的时光，那些行程

那些旅途，那些人与事物，被收进涛声里

我拾起水浪与落日的残骸

破碎的水沫，随风浪去了远方

我想像身后的寺庙，香火，碑文，像美丽事物黑暗中的根部，虬枝，尖刺

在废弃的码头，我用眼睛装满岁月与晨光，用耳朵装满故事与传奇

用心装满古镇的烟火与人间

我把自己囚禁在安静狭小的万安街上

等待时间将它们一一照亮

等待着小舟与渔火，在薄薄的水面

寻找远方的雨水和一些故人的归期

2

在清湖码头，眼前的大桥显露出白色的曲线

我低头看清溪，看它的涛声，看一条小船泊在岸边摇晃

我们想像并谈论码头昔日的繁华与沧桑

及跟归航远航有关的事物，谈论系船石，船只，货物，船夫，挑夫

南来北往的商人

谈论桥墩下面，清溪的深处，小江郎和一些看不见的事物

抬头看水鸟划过水面

暮色中的天空，夕光里古镇清晰的轮廓

缆绳与船只，水面上升起的事物

细碎，完整，风倔强而缓慢吞噬

礁石，石级，树影，人影

我想像自己站在船舱里眺望

想像自己前世是一个商人或一个船夫

或者是一个身穿长衫，手拿折扇，花前月下饮酒，壁上题诗

骑马偕书童匆匆而过的书生

想像那些久远的故事发生在我身上

或者从未发生

3

阳光在白昼投下斑斓的色彩

潜入清溪的蔚蓝之中，把清溪柔软光滑的躯体切开

清溪仿佛停止冲动与喧嚣

溢出的乡愁，跳跃的鱼儿，尖叫的白鹭

清溪巨大的阴影，钟声，鼓声，白帆

旧的水浪覆盖住沙滩与沉船

及沿水岸的曲线剥落沉重的踪迹与史迹

我从围墙的瓦窗眺望菁菁的故园

一半停在左窗的青苔，一半落于右窗的尘土

飞鸟穿过繁复层叠的花木，老宅的梧桐树呜咽

另一棵沉默地伫立，像一个失语者

荒芜的三角梅，它在古老围墙探出头

望见天空中，坚实的星辰与纤弱而苍白的月亮

水鸟延伸清晨的寂静，沉默

我站着，不为喧哗所左右，不随泡沫随波逐流

我明白我一直不曾放弃码头，古老的船只，故乡和远方

就像在此刻

我站在水边，光线照在我的背上

而我将驮着它们走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