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雨河:柳粉香之仙遭遇鬼
- 作者:曹雨河 更新时间:2010-06-28 03:35:52 来源:原创 【字号: 大 中 小】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892次
[导读]分析柳粉香的人性。
柳粉香在毕飞宇《玉米》这部小说中不是主要人物,主要人物是王玉米和她的父亲王连方。这两个人物在作者恣意酣畅的笔下丰盈饱满鲜活得脱纸欲出。相对于他们柳粉香这个人物作者有些惜墨如金。可我偏偏喜欢这个位次居三的人物。我觉得柳粉香的人性比玉米丰富得多,粉香蕴含的审美信息量比玉米大得多;再者柳粉香身上仙气足而玉米身上鬼气旺。柳粉香身上的审美内涵被一些人忽略,也许是这部小说的题目、篇幅及玉米遮蔽之故。
柳粉香在小说里一出场就怀着身孕嫁到王家庄的王有庆了,还传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怀了谁的孩子。在这之前,因为她人有媚力,嗓子好又能唱,也许还有别的因素吧,总之她成了宣传队的报幕员,满乡镇里风光。她的名声比她的嗓音还高,她的梦比她的歌声更动人,她少女的梦里哪会遇到鬼啊!在生活中鬼偏偏缠上了她。这个鬼就是 一个悖论:许可男人偷香窃玉却不能容忍女人失身。这鬼使柳粉香身败名裂,使她的婚姻比提过速的火车还快一闪就成“有庆家的”了。她明知道做女人只有嫁人这一次机会,为什么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葬送了呢?像她这样心智的女人难道不明白保全自己?像玉米那样“保住最后一道关口”!她的热望使然,她的率真使然,她的心性使然;她知晓免遭“闪婚”命运的策略,她没那样做,这是她的母性使然,对生命的敬畏使然。
柳粉香出嫁前多么媚人我们无缘一睹其风采了,只有凭她在出嫁前的名气和出嫁后的震慑力来想想了。柳粉香一嫁给王有庆就成了王家庄女人们偶像,她的举手投足一笑一颦都被全村妇女们效仿,连玉米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尖子也感到她的劲道,恨之入骨;王家庄的男人们嘴上作践她心里很不能一口吞了她,一和她说话连腔调也变了,老婆骂都没用,连手持王家庄重权的王连在她面前未免露出贱相,像头死心的驴整天围着她这盘魔转。由此柳粉香的媚力可见一斑。
柳粉香不仅媚力倾倒四乡她的率真坦诚也震惊四座。她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就说跟王连方来往吧,两人街头巷口站着说话,事事做在明处,不像别的女人扭扭捏捏遮遮掩掩贪吃鱼又撇腥,就连在床上也洋溢着主动的热忱。她敢于“带着身子”出嫁而不去堕胎,这在世俗的目光比砒霜还要毒的乡村是何等的坦诚何等的勇气,不身置其中难以体识。当她确认自己怀了王连方的孩子,又决计要生下这个孩子时,她给丈夫有庆准备了蛋炒饭的同时准备了木棒,凛然地向丈夫述说她怀上了王连方的孩子,并以生命来担保。当她觉察王有庆容忍不下孩子时她决然悬己于房梁,又何等刚烈!
柳粉香的率真坦诚的心性派生出她与人为善,不计个人恩怨的与人为善。即使像玉米对她恨之入骨羞之入胯的人依然与之为善,她用自己付出沉重代价换来的经验相告:女人只有嫁人这一次机会,并曾送她自己的演出服去赢得心上人。如果怀疑柳粉香这次曾衣“别有用心”的话,后来王连方倒了,玉米的“那个人”飞了,玉米的两个妹妹遭到非人的淫辱,玉米的家遭受毁灭性的打击,此时柳粉香给予玉米真诚的同情与抚慰,并给玉米保守秘密使她支撑灭顶之灾渡过难关,这又作何解释呢?——善良出于心性,和个人恩怨无关。
柳粉香就是这样美丽、心性坦诚、善良,可谓人中之仙。
在王连方出事之前,在王家庄玉米是绝对的人尖子,这不仅因为她长得漂亮,她老子操持王家庄的大权,也不仅她拥有在天上飞的“那个人”,更重要是她的要强她的城府她的心计笼络了张姓人家,制服了和她父亲有染的女人(柳粉香除外)。在王家庄柳粉香和玉米有着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她们一交手却不分胜负,柳粉香的“劲道”可窥一斑。
柳粉香带着身子嫁给寡母孤儿焉儿吧唧的王有庆,已摒弃了缤纷的梦想,有返璞归真的意思了,想本本分分做一个农家妇,顺顺利利地生下肚子里的小生命,做个辛苦而快乐母亲,不料遭遇了婆婆这个鬼。婆婆连一身嫁衣都没费就娶了柳粉香这样的美人做儿媳觉着是捡了个大便宜,可她不能容忍粉香的孩子出生,蓄意将粉香推到桥下致使她腹中的生命无缘见天日。粉香遭此劫难后依然坚持要怀上有庆的孩子,给有庆生个孩子。可是有庆这个鬼天生“没有种”,连她这么本分的愿望也被扼杀了。
弱势柳粉香的媚色遭遇权重一村的王连方的确是迟早的事。粉香想过一个普通村妇的生活而不得的时候,没了指望心灰意冷。此刻遭遇王连方有些苦中作乐的味道,这和做姑娘时的遭遇不一样了,那是逐梦付出的代价。当然王连方也不是什么好鸟,好日子还是让这只狗白吃了。他倒台后准备外出流浪生活之前也没忘到柳粉香那“疏通疏通”,不巧的是粉香怀上王的孩子了。王连方这个鬼没能遂愿就耍无赖,脱得赤条条的在柳粉香的床上嚎了《沙家浜》中的《智斗》一场,让全村人听见来侮辱柳粉香。
柳粉香与玉米都具备美貌、心智、要强和追逐好日子的愿望,最终都遭到“闪婚”的悲剧,从这一路来看她们是殊途同归。同中也有异,玉米成长在权力家庭(尽管是小小的村支书),耳濡目染的熏陶和她本人的早熟,因此她的心计城府颇深,行事比同龄人老到得多。这不仅表现在家里挟制姊妹,也表现在她制服村里跟她父亲有染的女人们,更表现在她对未来的婚姻的追求上——非权不嫁不顾忌其余。她如此决绝令人震惊,权力情结在她少女的心里多么重,她身上的“盔甲”多么硬。也许是她有切骨及髓的体验,只有手中有权才不被人欺负,才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所以她把自己珍藏的拱手送给“权力”。跟玉米相比,柳粉香追求的“好日子”质朴得多灵动得多了,她的目标可上可下,她为追逐好日子愿意献出女儿身,她为追逐庸常的农妇生活也不惜生命。不管她对“好日子”的渴望还是对农妇生活的期盼,都是那么真诚、出自心性。
玉米身上郁结这凝重的权力色彩,蕴含一种“鬼气”,而柳粉香身上闪烁着真善美的光辉和出自本真的性情。从做人的角度说,我更喜欢柳粉香这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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