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三十,我才感觉到自己正在一天一天的成熟起来。成熟起来的人生既深情又庄重,像秋天丰满的果实,像父亲厚重的背影,还像他眼中飘过的期待与憧憬。
儿时,父亲在我眼里就是个古怪的小个头男人而已。他很倔强,不爱说话,就连母亲和他吵架时,他也总是不哼不哈的。母亲常骂他是个一杠子都压不出个屁来的老蔫。喜欢上父亲时,我已经十几岁了。十几岁的我已经开始爱好文学,开始动手写文章,并尝试着给杂志社投稿了。这一切都是受了父亲的影响,因为父亲就特别喜欢读书和写作。他的文章经常见诸报端,几千号人的厂子里,父亲是出了名的秀才。
当母亲把我也开始写文章投稿的事和父亲说起时。父亲竟不屑的对母亲说我在胡闹,母亲说将来女儿很可能和你一样成为一名业余作家。父亲听了,莫名其妙的笑了“你以为作家和你买的胡萝卜土豆一样几毛钱就能买一大筐呀。就咱那个傻孩子要是能成作家,那世上所有的人就都能当作家了!”
父亲说这句话时,我刚好推门进屋。一连多日我都没和父亲说一句话。我很怨恨他不相信我,还说那么难听的话奚落我。父亲也不和我说一句话。为了缓和我们父女两的尴尬,那天母亲下班时拿回了一件粉红颜色的格子上衣。母亲把那件衣服套在我的身上,漂亮极了。这样精美的衣服,在县城的商场跟本就买不到。这是隔壁邻居张巧的父亲出差去北京回来时给张巧带回来的,可张巧穿着这件衣服略显小些。母亲就从他们手里拿过那件衣服给我试穿。“别和你父亲生气了,他下班回来时,你主动和他说几句话,他一高兴就能答应给你买衣服。
我一边照镜子一边答应着。我太喜欢那件衣服了,穿上他感觉自己像个美丽的公主。
可后来那件衣服还是被送回张巧家了。原因是那件衣服的价格太高了要十多元钱才能买下来。而在当时父亲一个月的工资总数还不到四十元,这点钱,要养活我们全家几口人已经很牵强了。而且当时马上就要入冬了,要储备整个冬天吃的白菜土豆和玉米。可在当时我就是生气,怪父亲的自私,心里总在暗暗骂他小气鬼男人。骂他和我是前世的冤家。
从那之后,我与父亲的关系始终没能真正缓过来。几年以后,我已经将近二十岁了,经过不懈的努力,我的一些文章也开始陆续见刊。每次,我都把样刊摆得整整齐齐的装在自己的抽屉里。父亲曾多次趁我不在家时翻看它们,每次看完,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情。这些母亲都曾偷偷的告诉我,我心里虽然高兴可表面上却一点都不表露出来。母亲常说我和你父亲一样的倔。
那时候,我经常参加一些笔会和研修班之类的活动。每次外出归来时,母亲总是喋喋不休的唠叨我外出的那些日子,她是如何的牵挂和惦记,而父亲却总是一言不发,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心里就觉得很不是滋味,曾悄悄问母亲,他是不是我的后爹呀!母亲笑我傻“你父亲也一样关心你,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当时,我想母亲一定是偏向父亲的。为此,也很生母亲的气。
后来,我出嫁了。婆家离娘家很近,不到半小时的路程。
我想父亲一定早就盼着我嫁人了,看见我的时候少了,他就会眼不见心不烦了。他也好张罗着给我的弟弟娶媳妇,我要是不出嫁,我的弟弟就没办法把女朋友娶回来。不然,要有人说闲话的。
出嫁那天,我心情很好。欢天喜地的上了粘了大红花和喜字的喜车,在男友的微笑中依到了他的怀里。
在车门关上的一瞬间,我好像听到谁说了一句“这姑娘出嫁,怎么连一颗眼泪都不掉,把金珠都带到婆家去了!”
结婚吗,本来就是喜事,喜事是要笑的,掉什么眼泪呀。想想都好笑。
在喜车缓缓开动的那一瞬间,心莫名的动了几下。从此后这就是我的娘家而不是我的家了。想到这我无意识的回了下头。透过后车窗我看见院门口站着落寞的父母亲,母亲的眼泪晶莹的在阳光下闪烁着,那之中包含着太多的留恋和不舍。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舍不得女儿出嫁,都要在女儿出嫁的时候掉眼泪。这一点都不奇怪,可我分明看见在父亲的脸上也同样流淌着两条小溪流。那是我第一次也是至今为止,唯一的一次看见父亲掉眼泪,我当时就被深深的震撼了。原来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有我这个女儿的位置,只不过被包裹得过于严密,轻易不外露而已。怪不得常听别人说父爱如山呢!心中所有的芥蒂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如今,父亲已经衰老了。面对一个年近古稀的老者,我给予他的除了爱还是爱。我甚至怀疑过自己是否真的把他当过自己的冤家。
我的任性,我的执着不服输,我的聪明。甚至我的小个头,我的胖乎乎的小手。这些都和父亲一模一样。
尤秀玲,女,1969年出生。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先后被《飞天》《作品》《北方文学》《小说月刊》《章回小说》《短篇小说》《佛山文艺》《中国铁路文艺》《天池》《小小说月刊》《金山》《小小说选刊》《格言》《微型小说选刊》等全国近百家报刊发表和转载。
邮箱; youxiuling.526@163.com
作者电话,13104019955
地址: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道里区经纬二道街63号省农村信用联社509室 曲永利转 尤秀玲 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