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为何如此说呢?皆因庚子新年伊始,我被好友键兄狠狠地“砸”了一石头。键兄者,津门诗词大家赵键也,其雅号“沽上天石”。这不是天上掉石头,又是啥呢?
话休啰嗦,进入正题,这键兄虽和我相交多年,但其扔石头的技巧我还是第一次领教,真出手不凡也。那一日,他在来言中说:“家军兄,有个事儿商量一下,我一七年出版的《碧琅玕馆诗钞》需要两篇书评,你给赐一篇吧。”
尽管与键兄相交甚厚,闻得此言,我还是立马回绝。一来我不是什么名家,二来实属不善于写啥子评论。难奈键兄步步紧逼,“不行,拜托老弟了。”
这不是典型的讹人吗?
勉为其难,只得应承下来。应承是应承,心里着实忐忑的很。说实话,如果胡乱写些与友人间的琐碎轶事也就罢了,这可是要赏读晚清大诗人杨光仪呢?怎可胡乱下笔,更何况此前我对其一无所知。
虽然键兄整理的书中对杨光仪有所介绍,为慎重起见,我还是查阅了他的历史生平。一查不打紧,杨光仪的资料可谓寥寥无几。尽管如此,我还是从这寥寥无几的文字中却得到一个惊人的发现:年二十为县学生,三十中举人。在津设塾接徒,并主讲辅仁学院,津门士子,多在其门。出类拔萃者,北为华世奎,南为吴昌硕。
乖乖,杨光仪何等了得。
这杨光仪不仅是吴昌硕和华世奎的恩师,而且还是天津近代继梅成栋之后最享盛名的诗人。不过他可不是读个死书的人。从其留世的一些诗词中,可以读出他走过京津冀的很多地方。更甚者,杨光仪还是一个有着非常浪漫情怀的诗人。比如,其《题画》一诗就是很好的佐证:一篱秋色印寒纱,风味柴桑处士家;不耐骑驴城里去,屋南山下踏槐花。
人言,诗意的生活是需要有一个诗意的心灵去感受的。在这首诗中,诗人的梦想,熠熠闪烁着心灵的辉光。好一个屋南山下踏槐花,足见诗人的闲逸之趣,浪漫之情。
另据《天津杨香吟先生行述》里记载:光仪好为诗,托兴寄怀,讽时感事,多有为而发,故诗有诗史之称。诗人于士佑作诗赞曰:“吾乡老崔梅,诗名噪齐鲁,此后茫茫谁接武?大雅扶轮幸赖君。”意为前有崔旭、梅成栋;杨光仪继往开来,在天津诗坛又树起一面大旗。
二
据仅有的史料记载,杨光仪是一个爱国的诗人,他和历代的许多爱国诗人一样,也写下了众多的爱国诗篇。例如,他的《河楼题壁》就是记叙了第二次鸦片战争史实,对清政府不修战备、仓促应战、妥协投降的卑劣行径表示了不满和嘲讽:“络绎艨艟频入寇,仓皇将帅又登场,却喜有人能缓 敌,军前几度馈牛羊”。
此外,杨光仪还热情歌颂了在三次大沽口保卫战中英勇牺牲的爱国将士。而其得意门生、著名书画家吴昌硕在评论杨光仪的作品时指出:“诗篇多以近代社会为题材,充满了诗人的赤子之情。特别是他的《河楼题壁》、《赘言》、《乐 将军挽歌》诸作,感怀悲时,怜民忧国,传颂一时”。
考之杨光仪的诗作,对吴昌硕的评价应该是当之无愧的。
难怪时人评其诗为:“浩浩忧时泪,茫茫远别心”。
纵观杨光仪的生平,颇与宋代大诗人陆游有几分相似之处,那陆游也是中年之后志不得伸,又忧国忧民,而其一生又志在抗金,恢复故土。和杨光仪有所不同的是,陆游曾到抗金前线的陕西南郑担任王炎的幕府,制定《平戎策》,并到前线巡查战备,军事巡逻。还下下了那句著名的诗句:玉门关外何妨死。
试想,杨光仪并不是不想跨马杀敌,只不过没有机遇罢了。
杨光仪的诗作颇有杜甫遗风,缪志明先生在《天津的杜甫》中就这样撰写到:有学者将杨诗概括为几个方面:一是对侵略者进犯天津的悲叹,二是对地方官吏奴役贫苦百姓的悲咏,三是对遭受水灾之苦的百姓的悲吟,四是对遭受火灾之苦的百姓的悲歌。如《纪灾》一诗写道:“噫嘻乎哀哉,妇孺抑何罪,遭此炮烙刑。求生不得路,抵死犹支撑。吾闻烈山择者禽兽犹得逃而匿,奈何蚩蚩者氓竟使骈肩累胁付之一炬中!”诗人那种人饥己饥、人溺己溺的情怀,在这些诗中得到鲜明的展示。为忧国忧民而“叹息肠内热”,这不正是对老杜批判现实之诗歌传统的继承吗?
结束此文时,想起一句诗:“天籁自鸣天趣足,好诗不过近人情。”
这是古人张问陶论诗的观点,我想,这对于杨光仪是适合的。
自古以来,贤良之士人人可敬。键兄能在当代重新整理出版杨光仪的诗作,可谓功莫大焉,利在千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