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多么熟悉的词汇。只有在经过了时间的洗涤之后,才能感受那些属于自己的生命之源。
我已经离家很久了。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是第一次经历过这些事。只是一场没有原因、没有计划、没有目的地,开始周游这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世界太大,我只能在一片被划定的区域游荡,暂且叫做“故土”吧。
那天,天高云淡。对于游牧的自己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日子。早上把牛群赶到对面的山坡时,看见草原上黑色的帐篷中袅袅升起的炊烟(必须告诉大家的是,我的故事是在很久以前开始讲述,那时候草原上还有很多黑色的牛毛帐篷,没有被蓝色的帆布救灾帐篷和白色的帆布帐篷做代替)。可以想象此时慈祥的母亲围坐在用石头和泥土垒砌的“塔嘎”边,把刚刚烧完的牛粪灰掏在一边,顺手把冒着热气烧开的奶茶放在上面,拿起手中的龙碗熟练地拌起糌粑。
多么平淡的一天,而我带上了已经和好的糌粑,斑驳的军用壶中装满了茶水,年复一年复制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牛群在我的口哨声和吆喝声中,缓缓地爬上了山坡。它们在我的口哨中缓缓前行,赶往那片水草丰美的河滩上。当然在这样的生活中可不会发生什么对着山歌和河边的姑娘调情的浪漫故事。
一直和我一起放牧的只有傻子扎岱。无数次我用自己的小伎俩,哄骗他去很远的地方,赶回那些夏天吃饱喝足之后跑到黑土滩边上舔食带有咸味黑土的牛。以至于现在我时常想起他时内心的愧疚油然而生,希望三宝可以原谅我的这些劣行。
流浪,多么可悲的词语,对于我来说却是一种心灵的飘动。我无法预知未来会有怎样的结局,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冥冥中前方一直在召唤着自己。
前行就是归宿。那一天我告诉扎岱下午一定要把我家的牛群赶回家,明天我一定给他带他喜欢抽的“少林寺”香烟。扎岱虽然是个傻子,但绝对是合格的牧羊人。我不知道我离开之后家里人的反应,但是内心深处强烈地召唤着我。我只能祈求三宝保佑家人,我带着深深的悔恨开始了我的流浪。无从开始的征途,没有目标,凭着感觉行走,一路的坎特就是一部个人的心灵史。
那个下午太阳温暖地照耀在草原,我朝着远方开始自己的征途,对于游牧人行走荒野般的草原是天生的特长,面对茫茫草原从来没有觉得恐惧和劳累。
经过了很长的跋涉,金色的火烧云布满远处的天空,时间快到傍晚了,我也不知道走了多少的路。当远处黑色的帐篷里亮出闪闪的亮光时,我已经饿的发晕了,我要赶紧找户人家借宿。但是我知道,虽然感觉那些帐篷尽在眼前,可走起来仍然是一段无尽的路途。
黑夜里无尽的草原就是那些狼群的世界,就算不被冻死也得被狼群咬死。还记得那些来自很远地方挑着货物的外来人,就是因为经常在夜晚找不到落脚的牧户,被那些饥肠辘辘的狼群咬成粉碎,剩下的只有那些散落一地的各类货物。 除了狼群,还有那些晚上被牧人打开铁链守候牛羊群的藏獒,足以让我横尸荒野。
内心想着这些可怕的场景,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不知道走了多远,我仿佛听见了藏獒的叫声,那深邃空旷的声音,在寂静的天空中感觉可以直入天际。也许是帐篷前藏獒的骚动,引起了主人的警觉,走出帐篷开始用手电筒四周环视。我使劲叫喊,希望他们能够拴好那庞大的藏獒。不一会儿的工夫,男主人领着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走到了我的跟前,看着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他们充满了警惕。我开始向他们问好,说明我只是一个迷路的路人,经过了短暂的忧郁之后,游牧人天生的热情战胜了内心的警惕,他们请我进了帐篷。拉开帐篷的门帘,温暖和饭香飘扑面而来。我坐在帐篷的右侧,牧区那些传统的习俗那时还是一直在延续。帐篷分为两侧,来客和主人都在右侧的上角,女主人以及孩子都在右下角。而更多的时候女主人都是坐在用石头和泥巴垒砌的“塔嘎”的另一边,俗称女帐的帐篷左侧。女主人开始给我倒茶,奶香味勾起了我的所有饿意,我用嘴吹了几下就大口喝下,孩子们看着我的狼狈样子偷偷地笑起来,也许是出于礼节并没有哈哈大笑。
男主人看着我问:呀!远方的朋友,可告诉我您的家乡和姓氏?咱们游牧人自古和荒野为伴,白天草原上的山山水水、夜晚闪烁的星星都是我们的指路者,迷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啊!
我知道我的谎言被戳破,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能告诉热情的主人: “因为想看看雪山之外的世界。” 对于我的回答主人感到很惊讶,他从来没有想过此类的问题,他唯一远行的准备就是希望有生之年携带家人去拉萨朝圣。
此时,女主人端来了飘着香气的粉条炒肉,在牧区除了牛羊肉和糌粑,粉条因为容易保存成为了最为家常的菜肴。我开始狼吞虎咽吃起了,关于父母叮嘱的礼仪早已抛之云霄。多么可口的饭菜,想起母亲做的饭,让我开始后悔出走的决定。不管怎么样今夜我很幸运,能够找到寄宿的地方,而且又遇见这样热情的一家人。吃过晚饭喝过奶茶之后,一些刚开始的拘束已经渐渐抛开,男主人是个非常喜欢聊天的人,而平时在家里我也是出了名的米琼卡德(格萨尔王传说中一位能说善道的侍从,藏区形容口才好的人)。
我们开始无边无际的闲聊,男主人告诉我,今夜终于不用靠着那时无时有的收音机打发时间了。关于我们之间其实也并不是很遥远,当我们彼此说起自己的姓氏时,突然发现都是同一个部落游牧人。而我的姓氏因为某个时候一个英勇的祖先,一直获得草原上游牧人的尊重。
那些蛮荒的时代,我们的祖先经常要面对众多强悍毗邻部落的侵略,还有那些把天地作为帐篷,杈子枪作为英雄后盾的强盗们的光顾。那一次,我们的祖先在追赶被夺去的牛群的时候,手起刀落劈开强盗首领的脑袋时,部落的男人高喊着神必胜,贡索索的胜利之声,吓退了剩下的强盗,从此很多强盗和部落的人都不再敢轻易地来到我们的部落。
祖先的荣耀开始散布在草原,那本来不重要的姓氏也开始流传到了每个牧户的家里,但是英雄之后的荣耀注定了我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父亲。每次我问母亲她都告诉我:“你的父亲是个勇士,值得你一生尊重。”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父亲的故事了。
时光易逝,我也许谈论自己的事太多了,孩子们已经开始入睡,女主人的脸上也泛起了倦意,我礼节性地停住了话题,告诉男主人孩子们都睡着了。但是男主人还是意犹未尽,无奈之下问我,“要不要去上方便?”我们俩一起走出帐篷,草原上没有厕所,离帐篷不太远的地势比较低的地方就可以解决问题,随手捡起的石头就是天然的厕纸。
当我们回到帐篷里时,女主人早已为我铺好了被子和垫子,正在保留着火种。把作为火种的牛粪放在灶台旁的灰烬中,然后用几块大的牛粪和灰烬压的严严实实,不让透风,这样第二天就吹几下就能让家里充满温暖了。在没有打火机,火柴还是一种稀罕物的年代,无法追溯的生存方式代代流传。
多么温暖的一夜,被主人打开栓链的藏獒,在牛圈和帐篷周围四处奔走吠叫,感觉是像在告诉夜晚打算偷袭牛圈和羊群的狼群、棕熊之类,这里是我的地盘。也许是一天的劳累我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梦中我看见母亲的微笑在天空中显现,慈祥的面孔是我一生不可泯灭的记忆。我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脸庞,如同追逐的彩虹般,我越使劲伸出手,总是离我那么一点的距离却无法触摸。半夜醒来我听见男主人巨响的呼噜声,摸摸眼角还带着一丝的湿润,想起明天的旅程,我都不知道应该去哪里,这是一个问题,我想问问男主人应该去哪里,在思考中我渐渐入睡。
清晨,女主人在灶台旁边的响动吵醒了我。我赶紧起身系好腰带,走向帐篷外面,憋了一夜的尿一泻而下,多么惬意啊!寒露在草尖上抖落,一阵的寒意直袭身躯。我看见男主人从远处走来,他是刚刚把牛群赶往丰满的草场回来,这也是我熟悉的生活。看到我,他热情的打起了招呼:“昨晚睡的怎么样?没有受寒吧?”到现在我只知道他叫松杰。我连忙回答:“聚福运的家,昨晚我不仅享受了美味的晚餐,也睡了一个温暖的好觉。非常感谢你们一家的热情招待。”主人和我并肩走进帐篷。孩子们还在熟睡,灶火上牛粪燃烧的火焰四处窜动,奶茶的香味弥漫在帐篷中,在龙碗中拌上了糌粑和奶渣,加上了酥油,游牧人的一天便开始在搅动糌粑的旋律中开始了。
早上的话语明显没有昨晚的多了,经过了简单的梳洗之后,松杰给我准备了一个小褡裢的糌粑和奶渣、酥油。然后给了我一个菱角铁棒,我这里俗称打狗棒,系着牛皮绳,告诉我一个人出走怎么能没有防狗的东西。虽然我给朋友送凶器不是很吉祥,但是在未知的前方还有很多凶险等着你,一切都要勇敢面对。我收好东西表示了再次的感谢,当然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松杰问我,“你打算去哪里?”。
我说“这也是我思考的问题。”
他充满迷惑的看着告诉我:“世界再大,也有东西四方,至少你要找个方向向前。”我一下子蒙了。
松杰思索了一下,说:“其实我看那些挑着扁担的外地人都是从南边的山垭口过来的,也许那个方向是你想要看看的世界吧?要不草原上除了草原,就是散落的帐篷。”
必须告别了,我把脸伸过去和松杰的脸颊碰了碰,这是一种简单的告别仪式,也是一种欢迎仪式。
看着草原上升起的太阳,阳光明媚的日子,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心。不管前方如何,唯有走过去才能让自己不安的心可以得到一丝的安宁。向着松杰指引的方向前进,草原上除了宁静还是宁静,一路除了野草、田鼠、土拨鼠之类,就只有一望无际的孤独,但是我并不害怕孤独。
在漫长的游牧生涯中,除了傻子扎岱之外,一般也只有自己一个人。我无法和扎岱沟通交流,因为在他的嘴里只有“哦” “呀”几个简单的词汇。于是更多的时候,我拿着家里那些破旧的格萨尔书籍,当然我是认识字的,我们周边的几户人家,只有扎岱的父亲识字,他是一位还俗的僧人,在牧区还俗的僧人比一般人都收到尊重,老一辈说穿过释迦摩尼袈裟的人,比凡夫俗子要幸运很多,而更多的时候他们也是受过教育的牧人。
扎岱的父亲每天除了家务,早晚都要念诵经文,而晚上他都会讲一段格萨尔的故事给我们听,那些优美的旋律、生动的故事,让平凡的草原多了很多传奇。
他告诉我:“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扎岱没有福气学习,看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愿意我可以教你识字。”
我急忙回答:“愿意,我也要想您一样会说格萨尔。”就这样我在老人的身边学习了很久。慢慢也学会了看书,格萨尔王的经历让我感觉到世界很精彩,而那些住在天上的神灵,天空的年神,地上的山神,空虚平行虚幻世界中的赞族,水里的龙族和人类共同构成了这个复杂美丽的世界。
当然喜欢聆听格萨尔故事的还不只我们人类。其实住在虚灵空间的山神精怪都很喜欢听。扎岱的父亲告诉过我一个很搞笑的故事。很久以前,我们部落里有两个猎人,一个具有神通眼,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生活在虚灵空间的各类精灵,死去的人游荡的灵魂等等。而另一个猎人是个豁口的猎人,生下来就是个唇腭裂的人,但是他很会讲格萨尔的故事,虽然他不认识字。记得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一次和打猎的父亲出去,因为劳累睡在了山上,一直睡了很久,他看见了许多身披铠甲的勇士,骑马踏过他的身体,他想挣扎着起来,却无法挣脱开。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五天以后了,当他的家人把他送到寺院的时候,寺院的堪布给他做了一些特殊的法事,一醒来他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唠叨起来,吓坏了那些年龄很小的僧人和家人,以为是父亲打猎收到了报应,山神在惩罚他的儿子。
过了许久口吐白沫、精疲力尽的他终于倒下,堪布告诉人们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授格萨尔,他和格萨尔有很多的联系,因此格萨尔就选定他作为现实中宣扬自己一生丰功伟绩的通灵人,于是他就成了我们部落最为特殊的人。后来很多人认为他裂开的嘴巴,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赞族的儿子。不管怎么样他都是猎人 的孩子,依旧已打猎为生,那一天带上小帐篷和武器,还有两条猎犬,两个猎人开始了自己的征途。虽然是猎人,但是他们也有自己需要遵守的原则,就是不打母鹿、母狼、母黄羊等那些怀有崽子的动物。还有就是不打禽类。那一天他们到了山脚开始扎营休息,晚上无聊的时间需要消遣的活动,建议豁口的格萨尔艺人即兴唱一段打发时间。
悠扬的旋律和精彩的故事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这时候通灵眼的猎人看见本地的虚幻世界中化身成一个年迈的老太婆的精灵,优美的格萨尔吸引了她。刚开始她也坐在艺人盘腿的腿上听,也许是豁口听不清楚或者是她的年纪太大耳背,她开始慢慢的爬到了肩膀上,一会儿正讲到精彩的段落时,那穿着皮袄的老太婆开始慢慢的爬到了豁口艺人裂开的嘴唇上。看到唱起格萨尔内容时,老太皮粘在嘴唇上上下晃动。通灵眼的猎人不禁大笑起来,豁口的猎人以为是在嘲笑他,生气的停止了说唱,并很生气的说道:“都是很久的朋友,我们的友情就像清水里倒进的鲜奶,分都不分,你却嘲笑我的缺点,很不道德。”看着生气的朋友,原本大笑不止的猎人告诉了事件的经过。
他们瞬间想到了一个计谋,就是晚上故意的只讲一小段,然后开始怨言没有达到猎物,要换个很远的地方去狩猎。为了聆听到优美的格萨尔故事,作为山神的家畜各类野生动物,第二天总会有一头肥美的鹿或者岩羊、黄羊在两个猎人毕竟的路上吃草,成为了他们的猎物。
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有点累了。看看周围的环境,除了草原还有远处泛光的大石头。太阳一直照在草原的中间,天空中飘荡的白云,形状各异。有一条溪流流过,我坐在河边俯下身体开始喝起冰凉刺骨的溪水。坐在一块小石头上,看着远方山垭还有一段时间,我知道在草原一切都在眼前,但这并不代表离你很近。看着山山水水,我知道再疲惫也不能在陌生的地方睡着,如果碰那些经过的山神,我就只能成为他们的仆人。
记得很久以前,我们部落的一个游牧人因为劳累睡在了俗称为“赞族路”的天然形成的小道上,很多人看见那天有几位盛传戎装、骑着骏马的人经过那里,从那一天开始就没有了他的踪影。很久以后,很多人在游牧的时候,总能看见他唱着山歌在山中游走。在另一个时空中——就像镜子中——我们可以看见他,却无法触摸到他;他也许也能看见我们,甚至在意识中也许并没有离开我们,多维的空间中他显得那么的悠闲。老人们告诉我,在另一个空间里。他喝的是兔子奶,吃的是白色的熔岩石,没有衰老没有饥饿。
喝过清澈的溪水、可能是早上吃的很饱,这会还没有饿意,该继续前行了。至少一定要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才能休息,希望今天也可以遇到同样热情的人家。一如既往的寂静,仿佛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在呼吸,不远处几只狐狸在远望着我这个不速之客,在大自然中它们才是主人,这是山神赋予它们的土地。走了很久不知不觉中到了山麓下,看着山顶的雪山和雪线下狰狞的各类岩石,心中不禁一阵寒意,幸亏是中午太阳炙热的时刻。
在这岩石中间会藏着棕熊的近亲,一种上半身没有毛,可以直立行走的熊类。他们往往躲在岩石后突然跑过来就会把你打倒吃掉,而且你是跑不过它的,在岩石间它健步如飞。所以我必须乘早翻过这片险恶的地方。
岩羊和鹿群是这里的主人,它们好像并不在乎我的存在,警惕的眼神也许是动物的本能,但是它们并不四处逃散。我慢慢爬行,至少山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岩石间还能捡到一些雄鹿换角时把旧角磕在岩石上丢下的旧角。这是一只很大的雄鹿,我数了数角的分支至少有五枝,我顺手捡起一根当拐杖,也许还能卖个好价钱。山垭口寒风吹过,我单薄的袍子抵挡不住着寒意,远望在不远的山脚下有炊烟升起,看来老天很眷顾我。不过在布满岩石和碎石中下山,确实是一种很艰难的事,我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在山脚下找到一处山泉,喝过几口山泉,肚子咕咕叫起,看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我找了一块平整的岩石,在山泉中洗过后把糌粑和奶渣和到一起,虽然有美味营养的酥油,但冰凉的山泉无法无法融化酥油,只能用手从山泉中摇来水倒在糌粑上,在这样荒凉的时刻,这也不失为一种美味。
品尝过饥饿中的美味之后,继续前往前方的村子。看着升起的袅袅炊烟,那是家的温暖。不久我和那些归牧的人相遇。彼此问好,问我从哪里来,除了几位年长的之外,那些年轻人好像并没有听说过我的家乡。寒暄之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村里,十几户散落在山坡阳面的帐篷,看着每个人都朝着自己家的方向,我顿时茫然失错,这时一位大概五十岁的老者,好像看出我的困境,便热情的邀请我去他的家里。他告诉我:“善待出门的人是一种善举,也是一件积德的事。”不一会儿我就和他到了帐篷中,显然家里人还不知道有客人来,一时间僵了一会儿,然后女主人就热情地让我做在垫子上。这时我才注意到家里有三个小孩和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少女。老人简单的介绍了我,告诉家人我们在山脚下不期而遇,今晚需要借宿一晚,让他们准备准备。喝过冒着热气的奶茶,疲惫顿时消除了很多。老人打开了话匣子便问起我的目的,我告诉他:“我只是想出去闯闯。”听到我的话后,他大声笑起来,咳嗽了几声,说道:“每只刚学会飞翔的鸟儿,都以为天空无限,其实属于自己的宿命,就是那么一点点。”随后他开始讲起了自己年轻时的经历,从家乡的草原一直到圣地拉萨一路的奇遇。我是第一次知道一种叫汽车的,跑的比马都快的东西。
这个叫托吉的地方,最出名的就是不远处冒着热气的温泉,那些大大小小的温泉,都以格萨尔将士的名字命名,而这里也是格萨尔曾经征战过的地方。老人给我拿了几个生锈的箭头,认为这是格萨尔降魔的圣器,放在家里不仅可以避雷还可以避灾,当然还可以给予男人勇气。傍晚一家人开始各自忙碌起来,女人们开始挤奶,小孩在骑上拴住的小牛犊,而老人这时候开始站在牛圈的外围,看着那些肥壮的牛,幸福的笑容开始溢满脸庞。
夜晚降临,漫天的星星开始布满夜空。燃气灯悬挂在帐篷的中间,虽然微弱但是和灶火相应的效果还是很亮,看着女孩子和母亲忙碌的剁肉、和面。老人一遍给我添茶一边和我继续聊天。看着迷茫的我,老人以过来人的口气告诉我,我应该继续朝西边走,他说既然出来了应该去见识一下城市的魅力,他告诉我哪里充满了我们无法理解的一些事。聊天中女主人已经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面片,我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一连吃了三大碗。老人笑着说“闯荡世界的男儿,就应该有个好的饭量,有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就要吃饱喝足。”我尴尬地笑了一下。看着美貌的少女还真的有点不好意思。
晚饭过后,经过了简单的寒暄。一家人开始休息,老人让我睡在帐篷旁的一座帆布帐篷中,那是两个小男孩的领地。经过了一天的跋涉早已疲惫的我,蒙头睡下。两个小男孩子窃窃私语了很久,才渐渐入睡。也许是看见了老人家的少女,我突然想起很多自己的青春经历。当然我已经是经历过男人事的男人了。在家乡最美好的时光莫过于冬季,那时候几十户人家都会搬迁到相对集中的冬窝子。山谷间的夯土房子低矮、昏暗、但是可以抵御高原的严寒,也是年轻人开始相互交流的好时节。扎岱由于智力的原因,并没有表现出青春期的骚动,而我每次遇见塔玛家的女儿次卓时,总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开心,虽然她比我大十岁,但是看着她丰满的胸脯,我的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急躁。每次她经过我的身边时那种无名的香味,让我心烦意乱,恨不得一把抱住她。理性始终占据着我的头脑,那埋藏在我心里的小鹿始终没有蹦跑起来。
扎岱是我的贵人,也是我的福星,自从那件事后我一直都对他另眼相待。那天无所事事的我,看着家里那几本破旧的格萨尔书籍,母亲这时候已经去串门。扎岱气喘吁吁跑过来,要我去帮他拴住放在山腰的马。他的父亲第二天要去不远的乡上办事情,因为在我们村里,他父亲负责全村的一切事物,包括传达上级的指示和向上级汇报村里的事情,是我们的村的大人物。我碍于面子,当然还有教我识字和送给我格萨尔书籍等原因, 我是无法拒绝他的。我们拿上拌好的糌粑和拴马绳子,前往全村所有的马匹都在一起吃草的山腰。走到一半我看见前方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我加快步伐走过,一看是次卓。我大声喊叫,次卓回头看见我和扎岱便停下脚步等我们,看见我们次卓微笑着说:“早知道你们去拴马应该一起走啊。”
我调皮的说:“是啊,和美丽的次卓一起,不会感觉到累的。”
次卓没有回应我的话,只是笑了笑,她说;“今天我们还算幸运,马群就在半山腰,而且那面植被较好,还有很多灌木林,马群不会乱跑。”
我问她,“你要牵马干什么啊?”她笑了一下,说:“以后你就会知道”。
我也没有继续追问,反正事不关己。扎岱傻乎乎的看着次卓笑,到使让她很不自在。没有过多久,我们已经接近了马群。扎岱家的枣红马一直都很温顺,我们把糌粑团放在手上,马儿就过来了。看着次卓还没有抓到马,我让扎岱牵马先下山,就去帮次卓。我们前后慢慢合围,也没有费很大的力气就抓住了那匹白马。当我把拴麻绳递过去时又闻到次卓那诱人的味道,还有两手相碰时感觉一整刺激。
次卓牵着马,我们并肩而行。我们一起下山,也没有太多的交流。快到山脚的时候,次卓一不小心扭伤了脚踝,马被惊吓到向后一仰,使次卓背地摔倒。出于本能次卓的手拉住了我的衣角,我顺势倒在她的身上。我使劲帮她拉住拴马绳,马算是停住了。我在她的身上感觉有千斤压住,一时间没有起来。处于一种本能或者欲望的驱使,我禁不住亲了她的嘴唇,她只是象征性的反抗了一下,没有我想象中的尖叫和恶骂。而我心里深处一直困住的小鹿开始奔跑出来,我一只手紧紧抓住拴马绳,另一只手开始拨开次卓的藏袍,慢慢的触摸到了她的衬裤。除了呻吟,感觉次卓对于这样的事非常在行,她总能配合我找到最佳的位置。我在热血澎湃中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当然还有隐隐的疼痛。次卓的喊叫声、呻吟声让我刚开始还以为我伤害到了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知道这是对我的能力的肯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那种无以言表的快感中,我人生第一次感觉原来男女之间可以拥有这样美好的瞬间。在一阵快感中我们筋疲力尽,我站起身体看着次卓,她让我牵住马后匆匆的提上了衬裤,整理了一下藏袍。
看着我问我:“你是第一次吧?”我只是默默的点点头,这时我忽然想起年龄较大的男孩子经常讲起的一段荤段子;曾经有一个快到老年的僧人,不小心和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翻云覆雨之后,那老僧人开始大哭起来,女人想到自己无法控制住欲望,竟然让老僧人这样的伤心,于是便上前安慰,说道:“请原谅我着妖女的行径,竟然让您这样的悲痛欲绝,我深感自己的罪孽深重。”那老僧人哭着说道:“不是这个原因,我是第一次感到原来这样欢愉,后悔才哭泣的。”我今天和老僧人的感觉一样,原来人生可以拥有这样的愉悦,心中也暗暗窃喜自己今天的好运气。我们开始牵马行走,这时不远处的扎岱睁大了眼睛,看着一瘸一拐的次卓,说道“次卓姐,你的脚扭伤的一定很严重吧?我在这里都能听见你痛苦的叫喊声了。”次卓禁不住笑起来,告诉扎岱说:“是啊、有点疼。”我是第一次发现扎岱原来是真的有点傻。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什么,快到村里的时候,次卓牵住白马,顺便告诉我以后可以在早上她挤奶的时候,在她家的围墙后等她。从此以后,我比挤奶的妈妈都要勤快,当然这些都在我妈妈没有发现的时候。这样的美好时光一直持续到了一个月后,次卓就嫁给了不远处的一个村的小伙子了。我的好事也就结束了。今晚,看见老人家的女儿后,我是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想念次卓了。
憋了一晚上的尿,膀胱剧烈的疼痛让我不觉醒来。走出帐篷门外天快要亮了,我在寒风中朝着地上尽情发泄,回到帐篷继续自己的美梦。想到明天的远行,开始有点退缩。觉得自己并没有必要这样的折磨自己,其实现在应该在家里睡着着懒觉,等待母亲烧好了奶茶叫醒自己,然后等待扎岱放牧一起在熟悉的地方放牧,过着安逸的日子。天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在家乡叫鬼引,意思是很多没有必要的事自己不经过深思熟虑,造成不好的后果,是在潜意识中的魔鬼引着自己的思想。
也许是心里想的事太多没有了睡意,我听见外面人在行走的声音,知道游牧人的女人开始早早起来,生火、挤奶等一切工作就绪后,再开始叫醒家里的男人。帮他倒满洗漱的水,然后端上糌粑奶茶,才开始自己的梳洗和早餐。我又躺了一会儿,听见老人在离帆布帐篷不远的地方撒尿的声音。就起来走进了帐篷中,一打开帐篷门帘,暖意扑面而来,这就是家的温暖,家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老人一进来就热情的招呼我,让女儿为我倒上洗漱的温水。我开始了简单的洗漱之后,坐在垫子上。勤劳的女主人早已为我准备我了早餐。依旧是不变的问候,女主人关心的问道:“昨晚睡得好不好,有没有着凉?”“我非常感激热情的你们为我提供了这么好的住宿。希望佛祖保佑善良的一家人一生平安幸福”。我和气双手回答。
又是继续的征途,这是一场自找的痛苦之旅。开始远行时,老人告诉我,到了乡上,我那捡到的鹿角可以值一点的钱,还有就是乡上的寺院有他的大儿子旦巴,我可以找他借宿和帮助。最后还不忘调侃一下说“男人本来就是行走四方的命,只是被家困住了,非常羡慕我现在的勇气和傻劲”。
我还在想着老人告诉我的那几处温泉,在我的记忆中不用烧开一年四季都保持高温的水。还是第一次听说,一定要过去看看,亲身经历一下,回去告诉扎岱,我相信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这世界上有自然烧开的水。几公里后我看见一处山脚下有热气冒出,还有一座颓废的佛塔遗址。我赶紧跑过去看了看,那些散落的温泉冒着热气,我卷起裤腿脱下鞋子,把脚放进去,还没有完全伸进水里,就已经烫得无法忍受。我想也许只有英雄的格萨尔和它的将士才有勇气在这样的高温中洗漱。英雄就是和凡人不一样啊。好奇心驱使我爬到了已经残破不堪的佛塔遗址上,看着没有塔尖的土堆,我用脚拔了拨土堆,一不小心脚就卡住了。我蹲下身子扒开土堆,发现脚卡在两根柱子中间。使劲推开后,我往里看了看,发现有一把生锈的铁器。我顺手拿起,看样子是一把长剑。虽然老人们一直劝导我们要忌讳拿死人的东西或者凶器,我却感觉这把剑和我在冥冥中注定要相遇。
我不能在这里耽误很长的时间了,我继续自己的远行。因为村里的人经常进出山谷。一直到远方形成了一道简易的小道,当然除了背着的褡裢,我还有一支鹿角和一把生锈的天剑。在流浪的途中不经意中多了很多财富,虽然显得有些累赘,但对于财富的欲望使我还是放不下这些东西。我在温泉边找了一段扔下的绳子,绑住剑的两端斜跨在背上。这里的风景比我的家乡好很多啊,两边的山坡上满是各类叫不名字的植物,还能听见布谷鸟的叫声。我顺着小道前行,从山谷流出的河水在我右边和我结伴而行。突然想起自己家乡的一首山歌,本来是唱歌远方的情人的,可是我现在最想把这个歌献给我的母亲。我顺口唱起来,大意是:“看着顺流而下的河流,想起我心中的母亲。我想给游走的鱼儿写一份信,寄给我遥远的母亲。如果还有回流的鱼儿,请你们把母亲的问候带给我。”唱着唱着自己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慈祥的母亲,我本来应该和你相依为命,我也不知道那天我是发了哪门子的傻劲,漫长的步行中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可以打发时间的折磨和路途的辛劳。
我在对母亲的思念和愧疚中,走出了山谷。一条较为宽敞的大道从北向南一直通往乡上。在山谷口一口泉水涌出地面,形成了很大的沼泽地段,泉水的上方被虔诚的人们挂满了一些经幡,说明这是一口具备非凡意义的神泉。对面的悬崖上还有一些废墟,很早以前这里有过比较繁华的村庄,现在已经繁华不再,凋落的废墙边长满了各类植物,我向着南方前行,这时遇见了从北边过来的一队赶着几十头托牛的队伍。驮牛身上用牦牛绒编制的袋子,里面装满了牛粪。两个赶牛的大哥是步行,他们好奇的看着我,其中的一个热情的打起了招呼,说:“朋友,你是从哪里来的?打算去哪里啊?”我走过去和他们并行,说:“两位大哥,我是从河那边的嘉当草原来,游走四方的浪子,没有固定的地方要去,请问你们是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啊?” 那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哥回答道:“我们是离这里不远的人,这是去乡上出售酥油、牛羊皮、曲拉等畜产品,顺便要采购回所需的生活用品,如粮食、白糖、胶鞋、火柴等等。”我继续问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乡上,两位异口同声答到,明天中午就能到乡上,我们今晚看来要一起找个地方休息。
一路上因为有了结伴的人路途就不显得那么孤独,那位络腮胡子的大哥歌声很优美。一路上不时的唱起山歌,看来是个非常乐观的人。 我们彼此交流介绍着对方,然后我告诉他们自己的家乡背靠什么样的神山、面临怎么样的圣河,在我们的心中一座蜚声草原的神山是值得我们尊重和炫耀的。
一路前行,不知不觉快到了中午。两位大哥找了个比较平缓和水草丰美的地方,他们把牦牛赶到一边,牵来一头被驯服得很好的乘牛,卸下它身上的东西,有山羊皮做的鼓风器,还有被烟熏黑的烧水壶,装满糌粑和牛肉的褡裢。
看来两位大哥的生活还是很不错的。我赶紧过去帮忙捡干牛粪,另一位大哥找到了三个大石头,做成了三角形的石头灶。络腮胡子的大哥拿起打火石,取出一种生长在山坡的助燃植物,在火镰上打擦了几下,火星就冒出来了,放在干燥的牛粪中间,使劲吹了几口火苗就窜了出来。
我拿着水壶打了一壶水,络腮胡子的大哥拿起山羊皮鼓风器,盘腿而坐手上有节奏的一开一合,另一位大哥早已把茶叶和盐巴放在了水壶中,看样子不会儿就可以喝到热茶了。我打开我的褡裢时,络腮胡子的大哥赶紧拿走我的褡裢,重新系上绳子,责备地说:“你是不是看着我们的褡裢小,还是感觉我们很抠啊?有缘同行都是前世的注定,所以美味的食物要一起享受,小伙子,你这可不像游牧人的性格啊。”我顿时不知所措,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啊。
他们拿起碗,又借了我一个碗,这是络腮胡子的大哥说道:“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啊,以前去乡上,我和图登(原来那位不善言辞的大哥叫图登),一直都就拿两个碗,也没有多拿过。前天临行前老婆在孩子的哭闹中,慌乱中把两个碗都装进去,后来我嫌重新收拾麻烦,反正一个碗,就带了过来,原来是今天要碰见这个小兄弟啊。”说完顺手就把碗递给了我,这时候石头灶上的茶已经烧开,我们和好糌粑,又从另一个袋子中取出了煮好的羊肉,各自切开放在碗中,这样本来有点冰冷的肉,在茶水的温度下脂肪显得油而不腻。
要知道离家以来我就没有吃到过肉,我多切了几块,络腮胡子的大哥笑道:“我们牧民一生离不开的就是肉啊,三天吃不到肉,吃饭就没有胃口,真的不知道那天没有牛羊,我们该怎么活啊?小兄弟,多吃啊”。
那时候草原还和祖先歌谣中所描述的一样茂盛,牛羊繁衍在草原上,在勤劳的游牧生活中肉食是唯一的主食。我们还时常因为感觉收拾太烦琐,每到宰杀牲畜时,内脏都是家里藏獒们的主食,而且把牛羊肉就放在用牛粪垒砌的小屋里,除了野狗时常会试着偷走之外,没人会偷走的。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个童话般的年代。而每次家里宰杀羊时,我最喜欢的就是拿走俩腰子,放在灶台下的牛粪灰中,听到吱吱的烧烤声,不一会儿取出早已烤好的腰子,多余的脂肪已经融化,而融化的脂肪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腰子会粘上灰尘。
对于游牧的人来说,时间的观念很淡薄,将近一个多小时的午饭后,我们又开始了远行。把所有的东西驮在那头老乘牛上。在牧区牦牛除了公母之外,公牦牛多数都会被阉掉后,作为运输工具来使用。而极少血统纯真、体型巨大健康的作为繁衍后代的种牛,在阉掉的公牛中挑出一些来,当做骑行的乘坐工具。因为有时候游牧的时候,马儿也不一定要时常要骑行。这次我看两位大哥就带来两个可以骑的乘牛,回来的时候就当坐骑。这些牦牛一般都是从小牛犊开始训练,要不然骑乘牦牛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
络腮胡子大哥说:“呀,吃饱喝足了以后就要继续行走,要不然就无法到达目的地了。”这时候,图登大哥从河边取水倒在刚才石头灶的中间以防暗火复燃导致山火。不远处的牛儿们看似也已经休息得很好,在吆喝声中慢慢前行。它们像训练有素的士兵,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反刍着默默的前行,没有任何的怨言。这是一种注定的宿命,某种意义上它们也一直践行着自己的义务。
这时我又想起扎岱和我的乘牛,我们那里叫纳洛。扎岱这辈子唯一超过我的地方就是不管是骑马还是骑牛,都是远近出了名的好手,很多村里无法训练好的马都是扎岱帮训练好的。说真的在骑马奔驰时的扎岱不失为英俊的康巴汉子,长发飘逸,轮廓分明的线条,如果脑子在灵光一点,一定是女孩子心中的英雄。在络腮胡子大哥的吆喝中,我回过神来继续前行。
“看样子,今天我们只能在治姆古堡废墟中休息,幸好那里有个不知年月的巨大废墟围墙,可以当作牛圈,周边也有很茂盛的草供牦牛吃。”络腮胡大哥说道。
“时光流逝,我们不必追赶着时光劳累,慢慢前行只要能到目的地就好,”图登大哥自语道。
络腮胡大哥附声说:“对,对,好兄弟,我们早点休息,让这些陪伴一生的牛也好好的休息,吃上好草。”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说话,只是帮着他们赶起了牦牛。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分成三点,我在右边,络腮胡子大哥在中间,图登大哥在左边默默的赶着牛前行。今天的天气最为适合这样的旅途,天空中不时有一些很大的云朵飘过,可以挡住太阳光让人觉得很凉爽。
这时络腮胡子大哥开始了话题,他指着左边的一座山,说道:“小兄弟,这是我们地方有名的战神,传说是格萨尔王时一个横行的妖怪,格萨尔王降服后成为了守护一方的战神,所以我们这地方自古都有很多勇士,想当年索博达查(蒙古花马)的军队从遥远的青海湖一直踏遍雪域净土时,在这里被我们英雄的祖先,在战神的护佑下,砍落了领头的将军。以后每年乡上的寺院都要在法会上,把剥下来的将军皮子钉在木板上,让大家缅怀英勇的祖辈,并且在杀死蒙古将军的地方修建了一座佛塔,以示纪念。”听完这些我望过去再看看那座山,山顶的岩石充满了神秘和庄严。我也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话题,只能在赞叹中表示崇敬。
络腮胡子大哥指了指图登大哥说道:“你别看图登平时不爱说话,他有可能是英雄的后代啊,在图登大哥家里还有生锈的铁甲和战刀,相传是图登祖先留下的。”
“对不对,图登兄”络腮胡子大哥喊道。
图登大哥转过头来,我看见他的脸上有一种无形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回答道:“也许吧,不过那些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谁知道啊?”说完图登大哥又保持了他的沉默。
这时候络腮胡子大哥告诉我;“他这是在谦虚,村里人谁不知道,图登倔强的性格和生气时不顾一切疯狗一样的性格啊,我今天就给你讲讲图登大哥的一段传奇。”说完络腮胡子大哥吐了一口吐沫。络腮胡子大哥充满神秘、庄重的神情,让我禁不住向往这到底是一件怎么样的事啊,这时络腮胡子大哥开始讲起了这段传奇。
这事还要从两年前说起,那年乡上的寺院要举行一年一度的法会,而且要举办好几天,而这几天也是草原上一年一度的赛马盛会。图登大哥和络腮胡子大哥为了让家里人也参加这样的盛会,便开始早早地去选好了搭帐篷的地方。两家人宰杀了牲畜,并把一些酸奶和酥油,包括一头肥壮的牛肉,提前拿到了乡上的售卖。由于价格公道、品质很好,一天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卖完了。这样到时候等赛马节和法会开始的时候,孩子们和一年也难得去一次乡上的老婆,可以尽情的购买自己喜欢东西了。
没有过几天,期待的盛会终于开始了。平日里宁静的乡上,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相聚在一起,草原上搭起了各种帐篷,各类商品琳琅满目。摆地摊的、在帐篷中的商铺、包子铺、回民的饭馆都在这里相聚,还有年青人喜欢去的酒馆。草原上一时间熙熙攘攘,人潮涌动。
刚刚从牧区过来的两人的老婆紧紧的攥着他们的衣角,生怕自己走丢了。这样的盛会一般要开七天,除了日常的文艺表演还有就是赛马,这是两位大哥最为喜欢的节目。来自农区的开始跳起舞蹈,牧区的汉子表演各类赛马技艺。经过几天的惬意生活,那天络腮胡子大哥因为不舒服没有和图登大哥出去,也就是那天整个乡上最大的新闻就是图登大哥的勇敢。后来具体的事图登大哥一直都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包括最好的兄弟络腮胡子大哥。
据那些谣传的内容大概是这样,乡上有五个兄弟,平时也不去放牧耕田,他们都是商人,一直都以五兄弟强悍爱打架而出名。乡上乃至更远的地方都没有人敢惹他们几个兄弟。而几个兄弟经商上去圣地拉萨、下往汉地,经常是刀不离身,连乡上的领导都要给足他们面子。他们的商铺在最繁华的地段,节目表演时几兄弟就在最好的位置,据称他们家族自古都以强悍和善打斗成名。那天图登大哥和往常一样,走出帐篷去随便逛逛市场,刚好路到一家酒馆时,平时路过酒馆图登大哥都是急忙躲避,因为酒馆里那些花枝招展,说着听不懂的汉语的藏族女人,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也许这些就是格萨尔王故事中所描述的魔女的现象吧。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管理这些败坏风俗,容易动怒神灵的人。快到酒馆门口的时候图登大哥加快了步伐急忙走过去,恰好这时五兄弟中的两个满身酒气,歪歪扭扭正走过来,在帐篷的拐角处和图登大哥撞在了一起,两人仰天倒下。
“该吃自己父亲肉的,谁这么不长眼,敢撞我们兄弟!”一个兄弟叫骂着,扶起倒在地上的兄弟。
平时图登大哥就不爱说话,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就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道歉也没有逃跑,瞬间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乡上的人都知道今天这个留着小辫子的牧民,免不了是一顿挨揍,一些善良的人心灵深处多了一些怜悯。面对强悍的五兄弟,乡上的人事绝对不敢劝架。瞬间一记耳光扇在了图登大哥的脸上,另一个兄弟又是一脚踹过去,图登大哥被踹出了一段距离,重重地倒在地上。这时候在围观的人们的叹息。笨拙图登大哥没有能立马起来。
“这个乡巴佬,就知道看着露臂的女人,你们有钱消费吗?给我滚。”两个兄弟开始叫骂起来。
图登大哥想到,刚才是自己走的太匆忙没有注意喝醉的两人,再说和两个喝醉的人较劲,也没有什么意思,慢慢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就转身打算离开。两个兄弟一看这人连道歉都没有一句,感觉到一种屈辱,又跑过去抓住图登大哥的衣领,说:“乡巴佬,怎么不道歉就走了?”图登大哥本来最笨,说道:“两位我也是无意的,你们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啊?”说完另一个兄弟又是一拳打在图登大哥的嘴巴上,鲜血瞬间在图登大哥的嘴唇间流出来。
“年老没有牙齿的狗,如果逼到墙角被打,也会张嘴扑过来的,你们应该停手了。”图登大哥擦着嘴角的血,也没有出手的意思就是站在那里。
“什么你还要还手?哈哈,我们兄弟一生还没有遇见过能对手。”在麻醉的酒味中个子较矮的兄弟一阵讥笑。看看周围的人,有些人感觉到这来自牧区的人实在不懂得的说话,又一顿的挨揍是免不了的。
“肥硕的羊是被自己的一身膘给害惨了,这个人是被自己的一张嘴给害了”一个年长的老人一声叹息后念起了六字真言。
那个较矮的靠近图登大哥打算又是一拳,这时图登大哥突然抱住他摔了一跤。另一个兄弟过来对着图登大哥是一拳,图登大哥硬生生的挨过后,一拳打在另一个兄弟的鼻子上,顿时鲜血直流,图登大哥又是一拳打在那人的太阳穴上,那人顿时到地。这时较矮的从后面拿着一块大石头,对着图登大哥砸下来,鲜血顺着图登大哥的额头流下。转过身的图登大哥喊道:“背后偷袭的胆小鬼,应该用打狗棒伺候。”从怀中取出用牛皮绳系住的棱角形铁棒,扔过去后直接打在矮小兄弟的头上,立马倒在了地上,而那个瞬间发射出的铁器变戏法似的回到了图登大哥宽大的袖子中。围观的人们一阵的赞叹和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