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 下雨了 埋伏在早春二月的杀机 我不能在风里走得太久 花有可能是卧底的妖娆女人 燕群可能是路探 戴着黑毡帽 雨水敲打我的门 弹的是琵琶 埋伏十面 一群人过去 擎着白旗 一群人过去 握的是雄黄与杨柳 我无处可逃 像大多数可能被发现的叛徒一样 遁入雨水 落地委尘 小令 有可能是被遗漏的书信 桃花也是 蜂鸟也是 岭南二月 粘腻的风和情事也是 有可能是地址改了 无法投递 有可能是人已走了 邮戳在路上餐风饮露 就是不肯 把那不知去向的名姓 和信里始终敞开的门 小心翼翼地关上 于是 春天旧了 信笺黄了 有一阵花里倦怠的香气 散了 江河或者蛇 最不信任春天的 是江河 桃花汛 梨花雨 每一次胎动 仿佛都要分娩一处新的河床 我渴望 你蛇一样复苏的欲念 只是缓缓爬过草莽 并不吐芯 改道的河不会交出誓言 除非你和岸都醒了 除非 我终于拥有光滑冰冷的脊背 如一条河 如一条蛇 轻巧游走 避开春天 杜鹃 我不爱说话 尤其是花开的时候 就像繁花有时突然把春天打扮得寂静 粉红是左心房 乳白是右心室 鹃鸟一扑打 我的肺要吐出与这清浅 不相称的馥郁 啼血的事 自然不该在春天提起 我不爱说话 尤其是能穿上素净的袍子 不必戴着帽冠 做一朵花的时候 荷塘 如果我走得不那么快 荷花有没有可能还在开 水面抬升了 浮起的枯萎是破碎的剧情 如果我走得不那么快 我就是 台下掌声最热烈的人 或者 你也不需要闪光灯下再次谢幕 最后你捧出了苦心的莲子 我逃去了西湖 西湖有龙井茶 茶里微涩不加莲心 我不能走得太慢 我和你一样 害怕看见真相 荒芜 深澈以后的泥泞 你还是勇敢 开花 结籽 把最汹涌的凋谢 献给台下的我 我们做了相互的看客 我错过了你的一季 你错过了我的一生 马岗顶 据说这里毒蛇出没 据说虫兽的尸骨养成了大批的花木 来的人很多 小路会踩痛草的魂魄 风高夜黑 我就想附会一个有鬼的传说 这不像是一个有病的背脊 背着许多年纪和雨水 还能唱出凤凰花的炎夏 也不再探听那个长发的背影 不对手握利器的人 心存戒心 我也不要头盔和甲胄 我小心翼翼 忐忑多疑 那么多的蝴蝶 究竟是哪一朝的冤屈 那些花上的露珠 究竟有没有鸩毒 马岗顶 我背着我的前世来 据说我的今生 心有疑惧 却有药可医 红马寺 石阶一层层 砌得比松树杨树高 落过霜的地面 就是有花也是瘦弱的紫 我辨认不出 那些各司天命的佛或神 他们或是阖眉闭目 或是怒眼相看 诵经的住持把水拂在我身上 我后襟发凉 猛地一惊 那骑着红马的将军 可是扛着大刀 要拦住 我心里执意不肯跪下的 鬼 雷峰塔 我去的时候 是夜晚 万千灯火和翻不动满湖波纹的黑 我来的时候柳荫稠密 白日喧闹 白蛇和断桥都在一张画舫上星移物换 没有一个人说 这湖水流过眼泪 害过相思 诅咒过天庭和雨季 他们都说 春天来更好 春天繁花似锦 游船如织 我是在夜里去的 载着满船满船的黑 纪念一段终得见天日的 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