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热了,还不是酷热。
她急冲冲走进二楼的书房,摁了灯的开关,白炽灯的亮光立即洒满屋子。坐到书房的榻上,重又启动电脑。感觉热,不舒服,打开老式电风扇的开关,“呼呼呼……”风叶转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的书房有点儿个性,没有固定的书桌,却有一个榻。于是,这榻就成了她阅读、写作的地方。榻上置着一张印着淡淡的碎蓝色花纹的小方桌,小方桌上则放着她刚买不久的笔记本电脑。这电脑给她带来快乐的同时更带来了无尽的烦恼。
她在“百度”里输进他的名字,搜索,含着他名字的词条逐一出现在他的眼前。她逐一打开,看,再打开,再看……
(2)
他是省城的一名作家,一个很有名气的作家。可在此之前,她却不知道他的作品。看书、写作是她的爱好。但这世间的好书浩瀚如星海,并不是一一都能读到的。而这写作,纯属她的业余爱好,是她区别于普通女性的标志。
因着自己的爱好,她的业余生活自然异同与他人。每日的夜晚,坐在榻上的电脑前,在轻柔的音乐声里读书、写作,这是她多年一贯的习惯。
她读得多的是电子书,同学QQ群里发的电子书稿,几百本之多,她打算一一将它们读完。她的另一爱好是上网溜达,看文化网站、看诗人、作家的博客。也是在那次的溜达中,发现了省作家协会的QQ群号,便冒失申请加入,没想到被群主吸收为群员。这个QQ群号里有不少人是省作协的作家,还有的各位都是身怀绝技者,要么写小说,要么写散文的,要么写诗歌的。面对这些大家,她自然大气不敢出一声。想自己一个无名之辈,只是借助网络上发表了一些文字,在这里自然没有说话的份儿。
她和他的故事就是在从这个群开始的。
(3)
因为是作家群,而她则是个文学爱好者而已。所以,她在群里只是做个看客,总是洗耳恭听作家们发表着各自的言论,收获是丰硕的。
是他先和她发起了临时会话。她是紧张的,更是激动的。
他说:你是滨城人吗?
她说:是的,请问您是哪儿人呢?
他说:我是你老乡,现生活在省城。滨成的诗人某某和某某都是我的朋友,你听说过他们吗?
她说:没有(她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惭愧,发了个害羞的表情)。请问,您都写了哪些文章啊,能否告知我一作品名,好让我拜读?
他说:你上网去搜搜看,直接输进我的名字就行。(他没有直接告知他的作品名,一丝失意爬上了她的心头。)
她说:这个群我初来乍到,还望老乡作家多多指教啊!
他说:互相学习。
(4)
她有个怪癖,就是迷恋、崇拜作家。家乡的一个知名作家C,是一直倍受她关注和仰慕的。买过,读过C很多的书。由于敬仰,更加推崇,便希翼能和C进行面对面的交流。知道他在京城大学做教授,很想有他的通讯信息什么的,于是在网上搜索,无果。后京城的朋友答应帮助打听,终不成愿。但,C小说中的艺术的形象多年来在她的脑际挥之不去。
是在家乡一诗人的博客里发现了C刚开不久的博客,欣欣然地拜读、留言、发纸条,可C却没有给过她一字的回复。
失落包围了她的心胸。
这次会不会再遇到了一位C呢?她想道。
于是,她又在“百度”里输进了他的名字,有关他的许多信息挤进她的眼帘。原来,他是一名知名作家,出了很多本热销书,在全国各大名刊名报发表了几百万的文字,并被翻译到了国外。自己枉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竟然不知道他的姓名,更不知道他的作品。
她一直有个遗憾,更有个愿望。遗憾是,自己这辈子没有上大学,只是通过自学考试获得大学学历,自己写出来的文字从来没有得到过行家的指点。于是,便有了个愿望,希望今生能拜大作家为师,并写出点儿名堂来。
而她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老师。
再次在QQ群相遇时,她向他发起了临时会话,说自己想拜他为师。
他们之间的交流开始了。
(5)
她 :老师好!在找您的小说看,您有博客吗?
他:没有。
她 :为何不开呢?让更多的人了解您哦!
他 :了解一个作家最好的方式,还是自己多写作品,让读者来阅读。作家又不是摆地摊的。我是这样理解的。
她:有道理!不过,现在上网浏览的人比进书店溜达的多,我就是从网上知道了你的哦!
他:我的性格不适宜在网上宣传,再说,也没时间去弄那个,呵呵!
她:哦,是,是,你们专业作家自然很忙!不好意思,又打扰了您!
他:没事。我可能说的不适当,抱歉啊。
她: 您说得很对! 感觉老师为人谦过于谦逊!继续看您的《H》去了,等休息天,到书店去找您的书。为老乡作家祈福!晚安!
(6)
她:老师好!向您学习!想拜您为师,给我的写作予以指导。好吗?
他:不要向我学习。中国的好作家太多,J省的好作家也太多。
他:你向一流的作家讨教,自己至少可以成为三流的。但,如果你向一个三流作家请教,你可能根本不入流。
她:就认定您这位老乡作家了。
他:所以,我从不敢认什么学生,这纯粹是害人。
她:我只是想让我的写作有进步,并没其它的奢望。这几日一直在看您的作品,很喜欢。
他:要有进步,就多看书。
她:自己的钻研学习姑且重要,名家的指导更不可忽视。
他:世界文学里那么多大师,值得一辈子去学习。
她 :好,我确实有不少名著的电子版本,您写的比它们毫不逊色。
他:呵呵,你太过誉了。这根本是不好比的事。
她:不是过誉,确切如此。如果您以三流作家的借口将我拒之门外,我哭(她这哭字发的是一个表情)
他:不是借口。
她遭到拒绝,心里很不是滋味。还老乡呢,人家是大作家,自然会拿架子,摆谱,自己一个无名小卒,人家才懒得搭理呢。她如此想道。
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她失落的心,难过起来。难道这些大家们没有一个愿意教一心向学的我吗?她郁郁地想道。
郁闷,觉得自己似一个孤独的小女孩徘徊在繁华的大街上,找不到一个熟识的面孔。
(7)
又是一次QQ交流。
她:老师好!我有个不情之请,等您得闲不想做事时,帮我看看《QWHW》好吗?很想得到您的指点!至诚的请求。谢谢!祝福!
她 :我已经发送了《QWHW》,恳望查收!拜托!致谢!
他 :好的,收到了。容后再看,好吗?最近比较忙,手上有点事。
她 :好的,谢谢您!
他: 刚才休息的时候,拜读了开头一部分,感觉文字还不错。但感觉太散了,从语调到结构,应该不是通常的小说写法。你可以看看其它的小说,再精练些。
他:优秀小说的开头很重要,往往是全篇的重要提示。比如说《河湾》或者《分成两半的子爵》的开头,最有名的《百年孤独》。它们的开头都是直指全篇的中心。而不是随意性的散漫的开头。
他:我可能说的不适当,抱歉啊。
她:您说得很对! 感觉老师为人谦过于谦虚!您是指导我写作的第一人,感谢您!谢谢您的教导。
他:你这样客气让我很惭愧啊。我说的不一定对,完全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出发。
她 :不是客气,是出自内心的感谢。您说得很有道理!
他:其实我想一个写作者,最重要的是多读书,多写。别无它途。
她:是的,遵命!
他:别人是教不好的,如果这个东西能教好,那么教师自己本身就应该是个大师才对。
他 :好的作家,往往是天生的。奇瑰、丰富而大胆的想像力,以及对语言的特殊把握能力。
她 :当时我写《QQWHW》,真的很随意,想到那儿写到那儿,是一种感情的抒发,并没想到自己在写小说,被您说中了。(想想自己笨拙的文字,竟然浪费他的时间去读,她发了个惭愧的表情)
他:我就时常感觉很绝望,因为我自己就从没写好过。
她:这是您对自己的要求太高。(她真的没想到发表了那么多作品的大作家竟然如此的谦逊。)
他:好的小说,一定是精心结构的。谋篇布局有讲究。
她:哦。以后一定多学习、多考虑!
他:天然写就的作品,当然也会有好东西。但是,一流的作品,肯定是作家用心构建的。
(8)
她并没放弃自己想做他学生的欲望。她继续去读很多的名著,还有他的书。
她 :老师好!今天又拜读了您的《ywZL》。
他:谢谢你!呵呵!
她:应该谢谢您才对!谢谢您提供的精神食粮。非常非常的喜欢您的文字。您的文章写得太好了。
他:惭愧!那是你读到的好书还不够多。
她:虽然我读的书不多,但和身边的人比,也多读了一些。巴金的《家》,曹禺的《雷雨》、钱钟书的《围城》、德莱塞的《嘉利妹妹》等等,你的《H》、《ywZL》、《TTDY》不比它们逊色。
他:那证明你还要努力,没看出来好坏。
她:我感觉老师的作品就是不比他们差。
他:呵呵,太不好比了。我很清楚自己和大师们的距离
她:怎么不好比?我是你们的读者,当然可以去比。我感觉不会错。
他:你把山芋和鱼翅比。
她:现在山芋比鱼翅受人欢迎,山芋是绿色自然植物,鱼翅是加工后的产品,假冒的多 。(她竟然胆大起来,发了个调皮一笑的表情)
他的QQ头像暗淡了下去。
她:您太谦虚了。您忙吧!如果您不介意,我愿继续聆听您的指导,再次感谢!
(9)
可自从知道他的作品,看了他若干的的长、中、短篇小说后,他便走进了她的心里。她更加肆意地读他的作品,又跑了几十里地去买他的书。她发现自己不可救药地成了他的粉丝。
她每天看他的作品,有时疯狂到一看就是一整天。
兴许是她的举动感动了上苍,他竟然告知她最近要出一本新书,届时将送她一本。于是,她每天在盼望中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在QQ群里多日不见他上线了,她坐卧不宁。发信息留言,打探他的消息。终于,他回复到,他在外开会。她告知他又读了他某某作品,他又说,谢谢你。她说,该谢谢的是您!
他的作品让她的精神生活更加富足起来。
(10)
终于,在一个黄昏的晚上,她接到了快递送邮者的电话,让她去取书,等着呢,立即。她欢腾雀跃般地冲向对面的马路,不幸在刹那间发生。她被迎面而来的轿车撞飞,轻轻落地时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飘着油墨香的新书。
她植物人般睡了整整半个月,醒来后不能再走动、再言语。后来,她却能看书了,总是赖在书房的榻上不肯挪窝,淡蓝色花纹小方桌上的电脑和他的书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知道她的故事,一直以平和心态写作的他,终于落泪。
十年未到故乡的他回乡省亲,一半是为了看她。
她坐在榻上,正专注于他的又一篇文章。他忽然就来了,坐在她的榻边说,是我害了你,是我的书害了你。
她摇头,然后微笑,是满足的笑。
她的笑容,她榻上那小方桌面上碎蓝色的花纹在他的眼中模糊起来。
他的泪又来了。
她递上面纸,请他看新写的文字《一则凄美的故事》……
2010年6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