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此刻,小梅的心里竟一句也听不进去,眼前只浮现出昨夜村口的那一幕,樟树下,阿春孤冷冷的身影。就在城里那边,再而连三地来信催她进城结婚登记的前夜,小梅下了一个决心,她要找阿春好好谈谈,作最后一次约会。
那是一个隆冬的深夜,月亮像一面镜子一样的高高地挂在天空,显得格外寂寞冷静,无言地照耀着远处的青山、田野。附近几颗碗口粗的,扎着稻草蓬,玉米秸秆的小松树,在月光里投下自己孤冷冷的影子,一动也不动,像全神贯注地在倾听、窥探着,发生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冬山村里的每一个故事。
阿春和小梅,就这样站在明晃晃的月光底下,谈了好久了。
终于,小梅忍不住转过身去,说:“你不用再说了,如果你心里还是只有你的种子种子,没有我,那我留在你身边还有什么意思呢?”为了阿春,她特意换上了以前的旧衣裳,可阿春好像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似的,说了半天,也不能劝动他一丝半点的回心转意。小梅伤心透了。
阿春深情地说:“小梅,爱情是只有两个人在共同的劳动中、工作中,才能产生的火花。如果我们之间缺乏共同的理想,共同的语言,哪还会幸福吧?”
“那我问你,你还爱我吗?”
“爱!”
“那你不能为了我们之间的爱情,牺牲你的理想?”
沉默了片刻,阿春在月光下,轻轻地扳过小梅身子,动情地说:“小梅,我真的很爱你,不过我们不能为了自己的爱情,就要牺牲自己的理想,这样做太自私了。现在农村的条件是艰苦,可是要知道,我们今天的奋斗牺牲,就是为了明天的美好和幸福。小梅,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留在农村,只有这样才能创造我们的理想和未来!”
小梅激动地甩开阿春的手说:“理想、理想,你就只有你的理想!你的理想,就是你那些种子,就是想呆在农村一辈子,这有什么前途?你还懂不懂得爱情?”
“谁不懂得爱情?”阿春蹲下身子,从地里拔起一把麦苗,摊在手掌心里,语重心长地说:“小梅,爱情不只是俩个人之间的亲亲我我,恩恩爱爱,爱情更好像这长在地里的麦苗,需要阳光、雨露、土壤、肥料,才能使它更好的成长、扬花、吐穗、结果,如果离开了土壤、阳光、雨露,它就会枯死,失去生命。我们年轻人也一样,如果我们的爱情,没有理想的滋润,没有理想的照耀,这样的爱情,还会有什么光彩,什么生命,什么意义呢?”
小梅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知道自己的希望落了空,不禁暗暗地流下了两行热泪,冷冷地说:“却然这样,那今后我俩的关系,就、就一刀两断,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说着,猛地一转身,就往回走,走过小松林,走过塘坝,渐渐地捂着脸跑起来,丢下阿春走了。
翌日一早,小梅就离开西宅村,进了城。
等阿春知道,年轻人的心里不免有些难过。他跑到村外的塘坝上,远远地望着进城的泥泞小路,反复地在嘴里念叨着:她走了!她终于走了!心里暗暗责备自己,你怎么能这样心急,一口就拒绝了她?小梅是个好姑娘,难道不可以慢慢地劝她回心转意吗?现在好,一切都晚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阿春觉得小梅会回来的,会回到西宅村,回到他身边来的,小梅不是那种绝情的姑娘。
但事情的变化,并不像阿春想得那么简单。
几天以后,小梅就从城里回来了,是跟她的未婚夫一起走进西宅村的。这无疑像一块石头砸在阿春心里。他在家里再也呆不住了。他走出小土屋,走过村口,走过塘坝,走过山坡,走过小河,一个个熟悉的地方,无不留下他和小梅过去难忘的身影。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仿佛都像那无情的流水,飘渺的云雾,渐渐消逝。走着走着,他抬头一看,却发现天已经很晚了,自己竟来到了梅家的门楼底下。大门敞开着,院子里灯火通明,好不热闹,还不时传来一阵阵笑声闹声喝彩声,大概是亲戚朋友们,正在尽兴地逗弄一对新人吧。这是梅她嫂子按当地乡村的风俗,给第一次上门认亲的女婿摆的见面酒。阿春犹豫了一下,狠狠心正想走开,不防从院子的黑影里,忽地闪出一个人来,几乎一头撞在阿春怀里。阿春喊他,那人竟连头也不抬,急匆匆气忿忿地冲进茫茫夜暮里去。阿春忙追上去仔细一看,却是贵水!心里不禁一怔,猛地醒悟过来。自己这是怎么啦?怎么这么没出息?人各有志,不能勉强,现在的小梅,已经不是他阿春以前认识的那个小梅。只要她小梅一天不放弃她的思想,那就一天也不可能和他阿春走到一起去的。两个人,没有共同的语言,没有共同的理想,没有共同的追求,这样的爱情,这样的伴侣,又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想着想着,阿春仿佛又找到了自我,渐渐地心里明亮宽敞起来,脚下有了劲,转身大踏步地向自己那间“小土屋”走去。
终于,小梅也像农村里所有那些拿爱情作桥梁,跳出“农门”,去追求城里生活的姑娘一样,在一个霜雾弥漫的冬晨,跨坐在她新未婚夫那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的行李架上,离开了西宅村。
恰巧遇上阿春从温棚里出来,站在高高的塘坝上眺望。远处刚刚升起不久的太阳,就好像被蒙上一层红丝绸被子,红通通的,照得满世界霜露迷丽,烟雾浩渺,那山谷里,那果树林里,那水塘里,那麦苗田里,还有那层层叠叠的乡村篱笆,瓦屋炊烟,无不被清冽冽的寒气水雾笼罩着,显出一派晶莹剔透,郁郁葱葱的灿烂景象。阿春透过那弥漫温暖的阳光,望着大路上,那辆崭新的自行车上,载着穿戴艳丽的小梅,和她的新未婚夫,渐渐地驰向远方……
阿春忍不住口里喃喃地说:“小梅,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回来的,会回到生你养你的西宅村!”
从此以后,阿春心里就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把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他的那些种子试验身上。没日没夜的忙。日子久了,倒好像没他的事一样。
这可急坏了阿春他妈。日叨念夜嘀咕,死活不肯。非要阿春,立马给她找个媳妇回来不可。这时,蕴藏在冬姑娘心底的爱情,就好像严酷冬雪下的青苗,豁然见到了春天红日,沐浴着阳光雨露,猛地爆发出来,疯狂地可劲地成长。她,甚至要跟她妈闹翻了。坚决干脆地一口回绝了她妈给她找的那门亲事。一天到晚,没次数的往阿春家里跑,阿春妈长阿春妈短地叫。气得她妈,满嘴没脸没臊死丫头的骂。可冬姑娘的心里,只要每天能听到阿春那亮堂堂的声音,就像喝了那甜蜜蜜的冰糖水。只要每天能看见阿春那红腾腾的脸孔,结实高大的身影,她脸上就笑开了花。自从小梅走后,冬姑娘接近阿春的机会明显增多了。下雪天,她和阿春一起,踩着冰碴下水塘,挑塘泥。阿春挥动的铁锹,冬姑娘挑的担,俩个人的感情,就好像那越叠越高的塘泥,在一层层增高。开春了,他俩在一起锄草,阿春在前面走,冬姑娘在后面跟,汗水洒在一起,笑声响在一处,俩个人的心啊,也好像身后那一行行深深的脚印,沿着长长的麦苗,无边无际的伸展开去。清晨,她跟着阿春,踩着霞光露水,一块下田干活;晚上,伴着灯光,她跟着阿春,一头钻进小土屋,头挨头脸贴脸地,一起摆弄阿春的那些试验谷种麦种。天长日久,燃烧在冬姑娘心底的那团爱情的火种,就像一股强大温暖的春风,吹进了阿春的胸膛,就像一声有力的蛰雷,惊醒了阿春沉睡了的心。
阿春仿佛第一次发现,原来除了小梅,更有一个痴情的,更适合他的姑娘,在自己身边偷偷地爱着他。是那么地真诚,是那么地无私,心甘情愿地和他生活在一起,奋斗在一起,无怨无悔地愿意和他在农村呆一辈子。这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冬姑娘。阿春的心,重新活跃起来;年轻人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他和冬姑娘,俩颗心灵碰撞出来的爱情火花,就像草原上扑不灭的烈火,越烧越旺……
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小梅回来了,一个人孤零零地进了西宅村。
原来,小梅的未婚夫,叫裴立农,最近响应党的号召,写了几份报告,坚决要求到基层工作,立志做一个农业生产第一线上的战士。等小梅知道消息,死活不同意,和她未婚夫狠闹了几回。到后来闹急了,小梅还拿出离婚相威胁。可是没用,裴立农到底还是在第二年开春,和他的第一批可爱的战友,离开城市,到基层工作,支援农村第一线去了。小梅见事情没了希望,就趁裴立农兴高采烈在家整理东西的时候,丢下他,一个人偷偷地跑回娘家来了。
她回来,她有她的想法。在她那颗对城市生活充满着无限憧憬的心灵里,一旦失去了希望,就会对身边所有的人和事失去了兴趣。不等她离开城市,踏上回家的道路,她就开始编织着她新的理想了。一路走一路想,就连路两边的山,水,树,开春的麦苗,斗红争艳的花朵,也被她尽情地编织在她那张新的理想蓝图上了。直到走近村口,望着那熟悉的樟树、屋顶、炊烟、篱笆,心里一热,两行滚烫的热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她后悔自己真傻,为什么会这样绝情地离开了西宅村?离开了阿春?此时此刻,阿春还会怪她、怨恨她吗?还会像以前一样接受她、爱她吗?她以为,其实,阿春是爱她的,只要她同意不离开农村,阿春永远都会和她在一起。在西宅村,除了她,小梅,阿春不可能再会去爱别的姑娘。这次回来,她就是要向阿春表白心思,她小梅再也不会离开农村,离开西宅村,离开自己心爱的阿春哥了。她要和阿春重归于好,再续前缘。她心想,虽说这次进城的理想破灭了,没有找到工作,也不能再呆在城里了。可现在她有了缝纫机,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她还学会了缝纫手艺,只要在农村里开间小店铺,也能和阿春一起,组成一个像城里一样幸福美满的小家庭、小天地来。
等梅她嫂子耐心的告诉她,阿春和冬姑娘的故事,并劝她还是死了这条心,回城找裴立农,好好地过日子去吧。小梅还是十万个不相信,不相信阿春会爱上冬姑娘。她说:“不管怎样,我也要见阿春一面,听他亲口告诉我!”
在那个初春的夜晚,小梅找到阿春,重新在去年冬天,他俩决绝的那个小树林里,见了面。这时候,冬天刚过,野外还带着初春的寒冷,天空低低的,飘浮着一片片像棉絮一样薄薄的云丝,稀稀拉拉的几颗寒星,忽隐忽现,害羞似地躲在云层后面。山风挟着春天的哨音从头顶掠过,显得四周格外深远辽阔。河对岸的桃树林里,洋洋洒洒落下的最后几朵花瓣,也不知顺着河水飘浮到哪里去了?留下满树满枝的新芽绿叶,远远望去,一片浓树翠影,生气勃勃。旁边的几棵小松树,卸去了稻草蓬、玉米秸秆,又露出了它那苗条的身影,在夜风里,轻轻地快活地喧嚷着,仿佛在渲染着又一个春天生命的来临。这正是人是景非,怎么不叫人好一阵感慨。
小梅紧挨着阿春坐在石头上,说着说着,就抽抽嗒嗒的,一头扎在阿春怀里哭开了。阿春的心里,不免有些动摇起来,是啊,人非圣贤,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犯个错?只要知道错,改了不就行啦。小梅还是以前他心中的那个小梅。
想着,阿春不禁有些动情地扳起小梅的肩膀,说:“别哭了,小梅,你能知道回来就好,我……”他自以为从此以后,小梅不会再想离开农村了,不会再迷恋追求城里人的生活了,会跟以前一样,和他一起参加建设新农村而奋斗。
“我会和以前一样对你好的,小梅,你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闹着离开这穷山沟了吧?”
小梅见阿春口气软了下来,心里不免暗暗高兴,猛地抬起一张楚楚可怜的泪脸,水汪汪地望着阿春说:“哥,我听你的,这一辈子,我再也不会离开你,离开西宅村了,我要和你在一起,活一块活死一块死,生生死死不分离!”
阿春听得心里颤颤的,一股在心底久久压抑,早已死了的爱情之火,倏地又熊熊燃烧起来。真想张开双臂,把小梅紧紧地抱在自己滚烫的胸怀,再也不分开。他想,小梅会变好的,她会比冬妹子更能干更理想,将来,更会是他事业上,一只不可缺少的左右臂。可耳朵里却明明听得小梅说:
“哥,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学会了一门手艺,以后只要在村里开个裁缝店,那我们俩的生活,准能过得和城里人一样幸福美满,你也不用再一天到晚,起早摸黑的下田干活了。”
一番话,不禁又像一盆冷水,把阿春心里刚刚燃起的一团火苗浇灭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彻底明白小梅的意思。这那里是思想改变了,分明是人回来了,心还留在城里。她追求、希望的生活,和阿春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不是一条道上跑得马车,这还谈得上什么俩个人之间的理想、爱情、幸福?
阿春果断地推开小梅,站了起来,严肃地说:“小梅,你又错了,到现在,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心,不明白我们的思想分歧在哪能里?我告诉你,我们追求的不只是个人的幸福,我们心甘情愿地坚持在农村,不怕苦不怕累,就是要为建设我们自己的新农村出一份力,流一份汗,为彻底改变农村的贫穷落后,为我们的子孙后代,贡献我们自己的青春和生命!这,你是永远不会懂得!”
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小梅走了。
小梅惊骇地醒悟过来,喊着想追上去,可阿春早已经走远了。小梅不禁抱住身边的小松树,绝望地痛哭起来。
那以后呢,不用说,阿春在他妈的催促下,很快就和冬姑娘结了婚。小梅闻讯,说什么也已迟了。人,到了这时候,那才叫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哪。城里裴家那边,不用说,小梅自己揣不起这个脸儿回去。家里的嫂子,也因为小梅的不听劝,心里窝着一肚子火,动不动冷一句淡一句的,给小梅甩脸子。小梅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落得个哑巴吃黄连,自讨苦吃。到后来,听说以前被她抛弃过的贵水,能答应她的条件,帮她在村里开个裁缝店,还主动托人来找她。小梅就和贵水重新好了起来。不想一架崭新锃亮的“蝴蝶牌”缝纫机,刚抬进院子,还没高兴个够,阿春和村里的会计后脚就进了门。阿春告诉小梅说,为了买这架缝纫机,贵水就在上个月到邻县帮村里买猪仔时,偷偷贪污了村里的二百块钱。现在贵水没地方吐钱,只能把缝纫机抬回去。临走时,阿春还诚心实意地劝小梅,还是好好地回城里找裴立农,跟他一起去农村才是道理。否则的话,再这样糊里糊涂的下去,那就会越走越远,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这时,小梅的三姐,腊梅,去内地参加三线建设的报告,也已批下来了。听到小梅的消息,就亲自跑回来劝她,还给裴立农去了电话。裴立农得知后,也在他新呆的工作单位,给小梅写了几封信,捎来几包当地的土特产。说,只要小梅回心转意,肯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参加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他既往不咎,只希望小梅能早日回去。而小梅呢,见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也终于明白过来了。收住泪水想想,知道这一切都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怨不得别人,如果自己再不悬崖勒马,回心转意,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就在春末一个鸟语花香的早晨,离开西宅村,开始了她新的人生之路……
不等故事说完,我那小姑裴芝兰,就一把抱住我的脖子,切切地说:“嫂子嫂子,我的亲嫂子,你说,那小梅是谁?真的有这个人吗?她现在还在农村不?”我的心,瞬时被她拎了起来,颤颤悠悠的悬在半空中,情不自禁地捧住她那张稚嫩的,闪着晶晶泪花,满月似的脸,激动地说:“你说呢?”
裴芝兰迟疑片刻,顿时明白过来,一头扎在我的怀里,急促地喊道:“嫂子嫂子,我的好嫂子!”滚烫的泪水立刻打湿了我的胸襟,一滴一滴好像流在我的心窝里。我疼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抚摸着她那滚圆丰满的双肩,好一阵功夫,她才渐渐地平静下来。抬起泪痕满面,俊俏的脸孔,幽幽地说:“嫂子,当初你离开他的时候,离开阿春的时候,心里痛苦不痛苦?”
我轻轻地抹去她脸上的泪花,苦笑着说:“我的傻妹子哟,一个人一旦离开自己心爱的人,哪有不痛苦的?可当初我离开他时,心里虽说痛苦,而且也明白,从今往后,天各一方,再也没有相聚的机会了,但我不恨他。”
“为什么?”裴芝兰睁圆着大眼睛,稚气的问。
“因为,”我看着她,半晌才说:“因为,我觉得,每个人在追求自己的爱情和幸福时,都要懂得珍惜自己的感情,只有俩个人共同努力奋斗得来的爱情,才会幸福、甜蜜和永久!妹子,你说对吧?”
裴芝兰渐渐地松开抱着我脖子的手,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同学给她寄来的信,半晌不肯声。我看出她心里有些动摇了,就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趁热打铁地劝她说:“我的好妹子,你还年轻,又有知识,对自己的爱情、理想、前途,一定要好好考虑,千万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喔!”
裴芝兰慢慢地抬起头,又摇摇头,泪眼汪汪地说:“可是我……晚了,人家都已经……”说着,看着那封绝交信,又流下泪来。我见她已经回心转意,不禁高兴地说:“不晚不晚,只要你现在就写信去告诉他,还把你嫂子的故事也告诉他,他肯定会原谅你的!信不信?”
迟疑片刻,裴芝兰却破啼而笑的害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