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了

百年不遇的干旱之秋

一条河流骨瘦如柴

她就是我的母亲。母亲

走了。黯然失色的

不仅仅是大地和天空

直刺心窝的干枯

比荆棘还要锋利

我的心窝插满人间之痛

我触碰过的鹅卵石

它们何等光滑鲜亮

浅的，深的，颜色各异

我的手心也染上它们的

色彩，或浓或淡

它们跟我的血色

有着惊人的和谐

抱起母亲，如抱一条河流

我把滴落的血注入河床

却无法挽留母亲的生命

瓜熟蒂落，如我

滚落人间。从此

无常之手掐断绕膝承欢的藤蔓

掐断粗衣素食的欢愉

就算倾天下锦衣玉食

也无从吞咽无从下手

抱起母亲，如抱一条河流

瓜熟蒂落，如我

滚落人间。从此

人间有一双脚只有归途

原谅我，妈

草芥，如我们

走进医院就走进了病梅馆

原谅我，妈

为什么我不是医生

为三次进医院的您减少两次

我用带血的泪

浇灌枯槁的花草

却无法左右一只烂心苹果

带给我的苦涩我的痛

是的，吃五谷杂粮

谁都有生老病死

原谅我，妈

为什么我不是医生

让被病魔燃烧得油尽灯息的您

走得安详走得尊严

为了让您配合医生治疗

医生让我们发发狠

兄弟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在您面前，说话从不大声大气的儿子

我含泪冲您发了三回脾气

原谅我，妈

我不要做医生

如果有来世

我还做您孝顺的儿子

陪您安享晚年安享天伦之乐

苦痛，总是与善良慈祥结伴同行

是暗示，抑或伏笔

生而为人，哭声

撞开了人间之门

三岁丧母，善良的母亲

苦水里泡大

十八岁嫁给父亲

慈祥的母亲吃进去的是草

挤出来的是血

哺育我们兄弟姊妹成人

生而为人，从不与四邻红脸

死后出殡，村人洒泪送行

那么多人间美味

您都没来得及尝一尝

那么多胜地美景

您都没去走一走

孙儿孙女想要喊一声奶奶

却只能空对一纸遗像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苦痛，总是与善良慈祥结伴同行

没有谁能让您离开我们的家

断断续续，母亲的碎语

回旋在我的耳畔

我拽着生离死别的衣襟

握住的却是一只

快要结成的茧

像一只春蚕，母亲

用最后的丝，一寸一寸

缠绕人间的光阴

缠绕儿女亲人

她说，死去的

那么多亲人来了

他们来接我回家

我是这个世界最大的

骗子，想都没想

告诉母亲，妈

站在您床头的是我们

您的儿女

没有谁能让您离开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