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赤山
石头的颜色是红色的,百姓们都说,是烈士们的鲜血染就的。
每当雨季来临,一条条小溪,就是一条条血脉,流向四面八方。
暮雨潇潇,洗不掉战士的鲜血。晨风阵阵,掩盖不了战斗的惨烈。故事讲来,现在依然新鲜。
我与杨柳肩并着肩。有谁知道,脚下的土地是甜还是咸?
不见布谷,却闻春之声四处蔓延。在淮北平原,胸怀,从来都是敞开着的,无须遮掩。
去此经年,斗转星移。朗照,在有水和无水之间。日子,明媚且又斑斓。
二、潼河
潼河即是潼水,曾在郦道元的《水经注》里留下一笔,像个历史的漩涡。
潼河岸畔的千年潼城,不知道又遁到哪里去了,青砖和瓦当时隐时现,草色将脚印淹没。
一条羊肠小道报告了访古者的不懈的足迹。
潼城,王莽梦之都早已是废墟。作为本家的我,在上面坐上一坐。时光如昨。
三、瑞麟庵
庵,始建于明朝崇祯年间,在潼河的南岸。
残月疏星,空寂幽玄。
缁衣,古佛。青灯,黄卷。
凋落了青春,凋谢了芬芳,凋敝了人生的美满。
我知道,有些爱,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一粒鸟鸣牵着风儿在奔跑,翅影蹁跹。
骆氏家族有祖训,保护瑞麟庵,就如同保护自己的眼。
四、汉墓
忝列其中的,有曾祖的曾祖,以及他们的遗嘱。
鼎力相助,出土的铜镜照彻我的头颅。环佩叮当,清澈了流淌千年的习俗。
抬头一片天,俯首一方土。坐在墓前,不谈前途,不论荣辱,只是敬慕。
辨析画像石,怀揣后汉书。物我相望,冷暖自度。
按耐不住一声长啸,少年在光阴里成熟。
五、豆瓣酱
豆,是优质的大豆。水,是干净的泉水。料,是上等的好料。缸,是窑湾产的粗釉大缸。
选、泡、煮、酵,每一道工序都是那么地专心、用心和精心,像对待宗教。
晒酱时,须用麦秸或苇子编成的大草帽罩在酱缸上,透风透光又防尘防雨。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多月过去了。天帮忙人努力,色红味浓的豆瓣酱就此诞生了。
闻一闻,酱香扑鼻。尝一尝,新鲜入脾。
有滋有味有生活。晒酱,融入了晒酱人的日子、脉搏、骨髓和灵魂。
那一粒粒酱黄色的豆瓣啊!
这,是否感召于两千多年前季子挂剑在此的高风亮节?是否得益于一百多年来酱园信奉的“仁”、“义”、“信”的商业内涵?
六、瑶剧
农忙之余,爱唱戏的村民放下锄头,拿起瑶琴,就在村头搭台,演一折《水漫金山》。
或是夫妻行,或是邻里档。
曲调婉转悠扬,流畅得汴水一般,早已融入了血液,深入了骨髓,如果不唱上一曲,嗓子就会发痒。
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如果不听上几段就难以入眠。
看,小生苌凤鸣的造型!虽有些浮华,但也光彩映人。
听,花旦孙晓梅的唱腔!虽土了吧唧,却是高亢悠长。
风,解开了大地的纽扣,露出浑圆的成熟,和满目馨香。夜游的小动物,也渐次出场亮相。
七、李月华
你累死在工作岗位上的时候,我还是个拖着大鼻涕的孩子,现在我已是过了知天命的年纪。
时代在滚滚向前,但我总觉得,你的精神不朽:
对待病人像是对待亲人,满腔热忱;
对待技术像在埋头绣花,精益求精;
对待工作像位专心工匠,一丝不苟。
人民的好医生!——这是当时候的《人民日报》对你由衷的赞许和敬意。
33岁的你,长眠于此,长眠于乡亲们为你修建的墓碑里。
墓地,离你工作过的镇卫生院并不远,二里地。
我凭吊你的时候,初春的太阳正散发着凛冽而又清新的光芒。我把围巾掬成一朵花祭献在你的墓前,苍松翠柏,垂泪不语。
八、东坡醉
一年中最是喧闹的时节,你悄没声息地泊到了古泗州。
那碎米般的暮雪纷扬着。纷扬着纯自然的灵性,纷扬着超世俗的清新。
挈妇将雏,旧游似梦,岁月的累累伤痕凝结成古汴之水的圈圈涟漪。
除夕之夜,没有送暖的春风,没有送礼的官宦,孤灯一盏,冷砚一台,欲书未书。
心,在无着落处着落,在有感悟时感悟,不必再为身外之物所累、所苦。
“知我者,使君也。”浓香的年夜饭,醇绵的小酥酒。醉了章使君,也醉了你苏东坡。
也是这个时节,我坐在泗城的一家小酒馆里,读你的诗,读你的词,读你的人生游历。
作为古虹之子,我深深地在乎你,在乎你在古虹之乡留下的每一个厚重的足迹,在乎你在古虹之乡积淀的每一份浓深的情谊。
天色已暮。除了围炉对酒,我想不出有什么更适合我与你共度这欲雪未雪的除夕。
“杏花,拿酒来!”章家小妹当炉沽酒。“东坡醉”在唇边齿间流来荡去。
东坡醉了,我也不清醒。东坡醉的是历史,我醉的是现实。
王亦标,安徽泗县人,安徽师范大学毕业,安徽省作协会员,安徽泗县文联主席。长期从事散文诗写作,作品散见国内报刊网站,出版散文诗集《温暖》《王亦标散文诗选》《血脉里,涌动着大运河的蓝》等六部,获过省市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