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熬过了一个又冷又长的冬天,迎来了万物复苏的初春。窗外萌动的春意惹人眼、入人心,使人禁不住想到郊外踏青赏春,纵情扑进大自然的怀抱。春意盎然的田野中,最令我动容的是那一树树尽情绽放的桃花。那一抹抹动人的粉红,总能勾起我的一些情愫,一些回忆,一些往事。每每此时,我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年轻的母亲在桃花下纳鞋底的图景,进而打开我记忆的闸门,把我拉回到我的故乡,我的童年,我家那个大大的院落……
那时,八十年代的乡村宁静恬淡,充满了浓浓的生活气息,八十年代的童年质朴无华,散发着原始的乡土气。一九八四年冬,我出生在冀南平原一个叫郑村的村子里,村庄不大,但很精致,也很美。村后是一条淙淙流淌的小河,村南是一个丰富多彩的大坑,我家就坐落在大坑的东北角上。住在村南,有广阔的田野和深远的大坑,视野开阔。春天能最先发觉春的讯息,夏夜能枕着蛙声入眠,入秋能最先采到坑中的野果,隆冬能欣赏最广阔的雪景。我家的院子极大,是两个院子的并列。在我出生的前些年,父亲就在院子里种了十几棵桃树,等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桃树们已经长大开始结果了。桃树是我童年时的伙伴,父母留我一个人在家时,我就看桃花、摘桃子、爬桃树,躺在树干上在细碎的阳光下想事或者什么都不想,一呆就是半天。因此,与其说我是在农家院子里长大,不如说我是在桃园里长大。桃子成熟的时候,不仅我们家人人可以大饱口福,父母还会送些桃子给邻居们品尝,挑些好果子到集市上售卖。桃树,是我们家美景的创造者和果实的奉献者,已经成为我们家不可或缺的成员。
记忆深处,年轻的母亲在桃花下纳鞋底的图景格外动人,印象格外深刻。那是个暖融融的春日,在外玩耍的我回到家中,走进院子。正是桃花怒放的时节,一院子的桃树开放了所有的花朵,桃树上花团锦簇,如一朵朵彩云挂在枝头,鲜艳、灿烂、辉煌。那一刻,与桃树们朝夕相伴的我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了它们的美,被惊艳、被触动、被震惊,久久沉醉其中。等我扭过头来向屋中走去时,才发现母亲正坐在堂屋门口的门墩上晒着太阳纳鞋底。由于太专心,他并没有发觉我。那时母亲还年轻,温暖的阳光透过花瓣投射在母亲脸上,将她白净的面庞映成粉红色,格外地美。她左手拿白白的鞋底,右手捏一根绣花针,一针一针地穿针引线,那么认真,那么投入。每纳过几针,便将绣花针拿到头发上顺一顺以使针头光滑。桃花掩映下的母亲是那么年轻,那么安详,那么美。安静的院落,古朴的房屋,柔和的阳光,美丽的桃花,专心致志纳鞋底的年轻母亲,组成了一幅朴实而又充满生活气息的图景。在这幅图景里,我第一次发现了母亲的美,也在懵懂之中似乎悟出了一点生活的意义和人生的真谛来。
农村母亲的辛苦都是一样的,天下母亲的辛苦都是一样的。要强的母亲操劳了大半辈子,为这个家,为我们兄妹三人付出了所有的心血。如今,她早已不再年轻,褶皱了面容,白了头发,驼了背,可仍然没有离开她劳作了大半生的土地,还时常帮着照顾我们的下一代。虽然手工布鞋早已淡出了我们的生活,可她还是会时常做些针线活。只是,她的眼睛已经不大好使,需要老花镜的帮助才行。每当她做针线活时,我常常就会想起年轻的母亲在桃花下纳鞋底的图景。或许她并不记得,但我却无法忘怀。我想,如果当时能用照相机拍下来就好了。可是,生活不能重来,人生没有如果。何止于此,母亲年轻时的照片一张也没能留下来。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曾经有一张小方块的黑白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母亲留着长辫子,穿着方格子上衣,手撑一把遮阳伞灿烂地笑着。这是我记忆中母亲唯一的一张年轻时的照片。几年前,我想把这张照片扫描一下保存下来,但却不小心遗失了,这使我感到格外愧疚、自责,这是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
母亲老了,院子里的桃树没了,我也离开了老家,搬到了城里。小小的村庄依然那么小,我家的院子依然那么大,只是因为时过境迁,有了许多令人伤怀的物是人非。然而,不变的是,母亲的爱永远在那里,桃花掩映下的母亲永远在我心中……
郑永涛,笔名土生,男,1984年生,河北邯郸人,毕业于江西大宇学院中文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邯郸市作家协会理事。作品散见于《解放军报》、《法制日报》、《中国妇女报》、《语文学习报》、《作文周刊》、《河北日报》、《河北法制报》、《河北农民报》等多家报刊。曾在北京空军某部服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