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支了大半辈子时间的母亲
近来似乎还清了所有赊欠的黄昏
勾销的账单一笔一笔
印在她的额头上。重复而曲折
“夜太薄了,就像被雨水冲蚀了无数次的老屋,总是被风踩破”
母亲的抱怨同偶遇和她失去音讯多年的老姐妹
拉家常时的感慨一样从容
“背运大山的太阳走着走着就会踩空
日子常常被砸出窟窿”
上次回家,母亲看见我的第一句话
仍然精确到时间——十二天
正在翻晒大红夹袄的母亲
小心翼翼地收起一个物件儿
像在收起用老母鸡换来的几十元钱
那是我的胎发。
满月那天母亲亲手剔下的
没舍得扔。揉成了球,穿上红线
戴在我的手腕上整整三年
如今,那些毛发织起的网
挂在母亲心上
竟让时间慢了下来,甚至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