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黑暗，世界就不是完整的

没有乌鸦的早晨那算不算

早晨？浓密的枝杈间，一团黑影

跳来跳去。它是自由的

因它而现身的第一缕晨光

我们从未见过，我们的身体

立着高高的屏障，而乌鸦

大半生的时间保持沉默

从这棵树到那棵树，从这个早晨

到另一个早晨，它独来独往

人世间获得解放的那个人

也是这副脾气，他也想长翅膀

飞临只属于他的容身之地

乌鸦一直等待那样的时刻

我们当中，第一个醒来的幸运者

将听到整座天空的声音

“那些囚徒，只会把梦挂在

屋檐下，而你，你能看见

风里长着隐形的枝杈

上路吧！只要天地在，何来

黑与白，故地或他乡”

我们的爱情

因为有你，上帝创造了我

我们努力活着，活在无以计数的灰色的

投影里，你爱我肌肤里的每一寸光阴

我爱着因你而得到宽恕的一切

有一天，我们也会死去

我们的爱情，是一个陌生人的左手和右手

他那漫长的一生

每一天，都会梦见清澈的湖泊

那里有会飞的鱼，它们

被召唤，就露出与我们相似的表情

世界在这一刻是干净的

身体原本就应该如此简单

午后，在一个婴儿还无法辨清

属于自己的阴影的时候

年轻母亲把手伸向他的后背

那儿有一块光斑，生命中总有

这样的时刻，一些东西想留在那儿

以谁也不能察觉的方式

成为肉体的记忆，不可抹除

亦无法遗忘，如同时间给过的

造型，鲜亮的抑或丑陋的

那都缘于新生，像一次历险

年轻母亲痴迷于那些水滴

从额际到肩膀，从胸脯到小腹

世界在这一刻是干净的

世界在这一刻只有一只浴盆

跳跃的水，小小的裸体，还有那

圣洁的，漫无边界的手

年轻母亲不能说出这样的场景

那儿有空缺，有未被包裹的

命运。一个婴儿轻轻笑了

光阴凝滞，世界都是幸福的

在一小块皮肤中，在闪烁的眼神里

年轻母亲要完成那最后也不可能

完成的动作，她的手颤动了

一下，一些东西避而不及

譬如暗夜里的新衣裳，那可爱的

玩具熊，还有那终将老死在墙上的

带着粉尘而又不可言说的钟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