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过晚饭洗漱完毕,将近七点半。突然,听到大门外唤我的声音,是妈妈,妈妈的叫声,这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急急忙忙下楼到院子里开门,耳中传来妈妈在门外的叮咛声,别着急,不要跑,慢慢走。自从去年我从厨房跑出来开门迎客时不慎跌到导致尾椎骨骨折后,妈妈一直叮嘱我走路要当心。
打开院门,暗淡的夜色中只见妈妈正从三轮车上拾掇出东西,边拎边说,瞅瞅,自家长的大蚕豆,粒粒饱满,现在正是煮着吃的好时候。
手里接着妈妈递过来的蚕豆,心里有一种酸痛的感觉,边将妈妈迎进门,边说,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送蚕豆来呢?这路上的安全,叫人怎么放心啊!
妈妈的家离我们有十多里路,六十六岁的妈妈骑三轮车得行一个小时左右。
妈妈说,这新鲜的蚕豆,你们吃不到,我这心里不踏实。下午,我照应好秧池田的小秧子,就摘了两篮剥成了豆,送给你们尝尝鲜。后天,收割机要收割到我们家的麦子,我就没空给你们送来了。
妈妈的话,使我的喉头梗塞,眼眶湿湿的。放下手中妈妈带来的蚕豆、咸菜、青菜、小葱,我拉着妈妈的手说,妈,你看你剥豆角,指头都剥黑了。这豆,我吃了心里过意不去。
妈妈嘿嘿地笑了起来,眼角露出了深深的皱纹,她那被日光晒得黝黑的脸上刻画出了疲倦。可她还是乐呵呵地说,我种的蔬菜都是绿色产品,你们吃它,我放心。爱看电视、会打手机的妈妈还学会不少时髦用语,每当长出新鲜的蔬菜给我们送来时,总要说出一些新名词。
我让妈妈坐下歇着,给她弄晚饭,妈妈说,你别劳神,我在家吃过晚饭来的。
不行,你怎么又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客气呢,即使吃过晚饭也要再吃点。俗话说,跨个缺子还三碗饭呢,你都骑车行了十几里路了。我边和妈妈拉磕,边给她热好了米饭和肉汤。
妈妈犟着不肯吃肉汤,说,你上班忙,没时间炖肉汤,这肉汤留给丫丫喝,丫丫现在读书,需要营养呢。
我说,你只管喝,丫丫喝的自然有,你不必省的,你年岁大了,也需要营养,今天你必须喝。僵持、争执了好久,见妈妈还是不依,我不得不说,妈,你就吃吧,你不吃,我这心里不舒服。你就不要女儿再费口舌劝你了,我上课,话说多了,嗓子哑,吃不消说太多的话。这常常是我对妈妈说话的最后通牒,妈妈一旦听到我说嗓子哑,不能多说话,就不会再和我推辞。
妈妈终于肯喝肉汤。在我低头捡拾东西的时候,瞥见妈妈还是偷偷地夹起碗中的肉放到了大碗里。妈妈呀,你总是为我们着想。
由于平时工作太忙,只是烧一些简单的速成饭菜糊口。妈妈知道,我只有在每周的双休日炖汤给家人补身子。每周一总有炖好的汤可以喝的,今天正好是周一。妈妈常说,要是我的家靠你们就好,我不但能管理好农田,还能给你们洗洗刷刷,洗菜炖汤呢。
我和同在坐镇上且相距不远的姐姐便说,那你来镇上啊,多帮衬着我们哪!妈妈又说,要是你们的弟弟也在镇上,我真的是要过来的哦。
妈妈简单吃了一点,就要到姐姐家。我想送送她,或者陪她走走,妈妈见我家的浴缸了放着刚刚换洗下来的衣服,说,你就不要送了,也没什么话要说的,赶快洗衣服吧,明天早上再洗,会赶不上上班的。
我知道妈妈是想和我聊聊,并也希望我送送她。我们每次见面都会聊个尽兴的。可她看我家浴缸里的衣服,还是说出了违心的话。
目送着妈妈在黑夜里骑着三轮车远去,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急急忙忙洗完衣服,买好妈妈喜欢吃的茶馓和西瓜向姐姐家赶去。
妈妈见我拎来的东西说,又瞎花钱了,我平时吃饭就行了,要买这馓子做什么。还有这西瓜,才上市的,很贵,要不少钱的吧。你刚买房,还空贷款,能省就省着了,不要在我身上乱花钱。
姐姐说,妈,工人六十岁都退休了,你都六十六岁了,还种什么田呢,这豆,以后少长,我们要吃就自己买一点行了。
妈妈说,买的豆子哪里有我长的豆子口味正啊,只要我能动一天,我就长一天给你们吃。现在家里的田都被筑路征地用掉了,还有不到一亩田,长的粮食我一人吃不完,还可以供应一些给们的两个弟弟吃饭呢。这样他们就可以少买一点大米了。
我们姐弟四人,早就不想让妈妈再种田,我们的工作都很忙,妈妈种田时我们也没时间帮衬着,所以,所有的农活都是妈妈做得多。
可,妈妈就是不依,说,多劳作,精神好,才不易生病呢!
妈妈抓紧着一切的时间,辛勤的忙碌,为的是多让自己给她子女们的生活多尽一点心力。这不,在姐姐家和我聊天时,妈妈还是一边说话,一边替姐姐剥豆米子呢!
母女仨正聊得起劲,妈妈突然中断了话题,说,你们忙了一天也够累的了,你赶快回家歇息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的。
在母亲的叮咛和目送中,在习习的夏夜凉风里,在街道路灯的辉映下,我边骑车边想着那系着妈妈心意的蚕豆,虽然,明天它将成为我们饭桌上的佳肴,可,因着这蚕豆带给我们的爱,将永远温暖着我们子女的心,永远,直至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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