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院是我爱的园子。
十年的缱绻,风霜雨雪,四季轮回,草木荣枯,已使我对这个园子熟悉无比,并于熟悉中滋生了一份独特的情感。
这不只是一个园子。正如史铁生的地坛不仅仅是地坛。生命已经由此牵连出了太多的情怀与情愫、感喟与感叹。漫步于此,融入其间,与自然万物作着能量、信息交换,参与到大自然的无尽循环之中,常常感觉自我的生命已然走出了狭隘与渺小,在与广袤大自然联结的刹那,长出了蓬勃之势、欢喜之情。
多少次怀着愉悦的心情和超然的心绪漫步于此,感悟这里的自然生态,聆听小鸟的歌唱、小河的流淌,于静寂的独处中,记录下自我与自然交融的时刻获得的意外启示与惊喜。这一切,都不期而遇。
进到园子的每一个刹那,内心都溢满了欢喜,每一天都有感应,每一天都有启发,每一天都有灵感,一切仿若神赐。园子里兀自盛开的小花不经意间用微笑启示我:“不渴慕依赖,不盲目外求,不为名利、是非、抑扬、褒贬所缚、所伤、所苦,便只剩下自由轻盈洒脱。人生就是一座宝藏,取之不尽,简洁通透亦是一种天赋。”花开花落的四季景观透过时间告诉我:“生命自身就带着某种势不可当的、美好的气息,我们只需顺应它的流向。”常青的翠竹以虚心自持的姿态感应我:“自身圆满,便无须外求、加添。每一个日子都是舞蹈,每一个早晨都是歌唱,‘生命是接连不断的庆祝’‘你就在你此时此地的荣耀中’……”波澜不惊的紫竹湖以它一贯的
明净与安详召唤我:“到大自然中来吧,如梭罗所说:‘我相信大自然有一种莫名的魅力,听从它的召唤,我们就会找到正确的方向。’”
流水不腐,生命常新,这个园子时时地在给予我。每一天,我都如期地到来,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里的花,这里的草,这里的树,看它们是否安好。是的,这些花,这些草,这些树,已经与我紧密相连。大自然,就是以这样的方式神秘地吸引我、感召我,在我的内心产生着莫名的因应。
彼时我在紫竹院古老的*树下,苍翠的竹林旁边,伴着悠扬的风笛和布谷鸟的歌唱我如饥似渴地读着梭罗、爱默生,读着约翰·缪尔、亨利·贝斯顿,读着《诗经》里的春意盎然和草木葳蕤,时不时地有小虫飞落于书页之上,穿越时空,梦幻迷离。阳光从远处的林木和枝叶间洒落,明亮而又清澈,自然的世界、文学的世界、内心的世界刹那间融合交会,共鸣共响,清新美好,不似人间。
初春一个明净的早上,我又来到紫竹院,被大自然再次感召的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并记在了当天的日记中:
而在这样一个明净的早晨,在这万物即将复苏的时刻,我像每一日那样漫步于此,竟然意外地萌生了记录下紫竹院四季的想法,以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像亨利·贝斯顿在科德角的海边写下《遥远的房屋》,于静寂的独处中,感受海边四季的自然生态;像彼得·梅尔在普罗旺斯写下《普罗旺斯的一年》,以入世的笔调,展示普罗旺斯的日常状貌;像约翰·缪尔在内华达山写下《夏日走过山间》,以灵性的语言记录那里的美妙日夜;像约翰·巴勒斯在哈德逊山谷写下《醒来的森林》,以超然的心绪聆听小鸟愉快的歌唱。
紫竹院是我爱的园子,是钢筋水泥和纷扰喧嚣的都市中一方宁静怡和的净土……这里的一花一木、一枝一叶都给予我启示,这里的河、湖、花、鸟、树乃至人,在不同的季候里,都展示着独特和变化的美,“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萚。”《诗经》里的季节变换、草木生长在这里都看得到。若能从春天开始,记录下这里的美好时光和不断变幻的奇妙时日,记录下与自然交融的时刻获得的意外启示与惊喜,不也是一件令人兴奋和愉快的事情吗?
我愿试试。
这,便是《紫竹笔记》的缘起。
十年的流连,莫名的感应,从立春到夏至,《紫竹笔记》浓缩了一段独特的美好时光和斑斓无尽、生生不息的奇妙时日。
在写下每一个字的彼时,我的内心都饱含了冲动与喜悦,愿它带给您的感觉也同我一样,充实而有光辉。这随性但真实的文字若能于您的内心唤起对自我、对自然、对生活乃至对生命的深入思考与感悟、眷恋与热爱、感激与感谢,唤发出生命本体源源不断的内在欢喜,那我将深感喜悦与欣慰。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万物喧哗,终归混沌。抛却世事杂染,这是一片心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