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母亲
对于我来说,是一场灾难
灾难来之前,我还是那么认为
我们的日子依然一马平川地向前
我该上班上班,母亲拿起奶瓶该没白没黑地喂养我一周年的儿子,喂养,丈夫该在部队还在部队
我们沿着各自的轨道,辛苦地幸福地向远方呼啸奔去
可是,就是在那一年的春天
母亲在漆黑的夜里,摸到了她的身体,她那美丽的乳房,有一只也像春天的白玉兰,鼓起了一个包
一个看似诗意实则无限凶险的肿块
一个后来让我们措手不及惊恐万分的糖衣炮弹
一个后来让我们嘎然止在了各自轨道上天崩地裂的病灶
自此,癌症、乳房、乳腺癌
成了亵渎母亲身体后留下狰狞的那块残缺
春天是万物齐备的开端,可是
那一年的春天,我那泥泞了一辈子的母亲却永远成了一个残缺
母亲的一只乳房,永远凋谢在了那所我们健康人闭口不会谈起的肿瘤医院
化疗、放疗;放疗、化疗
风里,我看见一向倔强的母亲吐得,只剩下了那把瘦骨头
那一头时髦的蘑菇卷发型
到最后,也通通叛变了母亲
无数个白天,我将眼泪暗度陈仓,继而又在夜里,
和星星一同陨落破碎
妈,娘,母亲啊,我人世间的至亲,是你的倔强,还是平生的善良感动了老天?还是老天开了一个错误的玩笑?
残酷壮烈地打完这场战斗
你终于踏上了康复的路上
还是在那一年,那一年的秋天
花生果子成熟了,母亲的伤口也浅熟儿
母亲提着一个袋子,一个残缺的身子,嘴里念念着:娃最爱吃花生果子了
忘了医生的千叮万嘱
半起半伏,不要命地为儿捡了一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