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前来到饭馆的单房,仍然坐在昨天的那张椅子上,等待着姐姐的到来,可是,已经是十二点一刻了,他为什么还未到呢?一向追收时间的他,为什么今天是的例外呢?秒秒针不停地滴答,滴答的争分夺秒的走着,分秒也在随时间前进,向时间奔跑。是真一对准十二点半了,她,为什么?怎么还不来呢?我焦虑地坐着而又坐不稳?我自言自语的说:‘既来之,则安之’,等吧。由于心神不定,屁股就是坐不住,只好在房里踱来踱去,消耗不安的思虑时间。
滴、滴、滴、、、!连续尖叫的汽笛声呢令人可怕,急救车从街道一掠而过。我的心血顿时沸腾起来,脉搏也打破了常规,几乎增加了一半的跳动速度。我抬头一看,饭馆的时钟已是下午一点三刻,天哪!肯定是她出事了,天有不测之风云,怎么测到我们头上来了。我不顾一切的向急救车的方向跑去,边跑边问急救车向往的方向,一直跑到医院门口,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稍微喘息一下便问值班室的同志:”请问,急救车里是否是一位女同志?”
回答很简单:“是,在急救室!”
我三步并成两步走,来到急诊室门口等待,大约有两个多小时,看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张流动床从门里推出来,进了十三号病房,护士们把病人放在五号床,头上包扎一层一层的纱布,待一切安排就绪后,我走近一看,“哎呀一声!”只觉一股强大的热力冲进脑海,两眼看去迷迷糊糊,不知不觉就晕过去了。我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渐渐清醒一些,慢慢睁开两眼,发现自己也躺在床上,也无精打彩地问护士:“护士同志,雪梅的伤势怎样?”
护士说:“她的伤势会好的,现在需要你冷静,尽量把心情稳定下来,她的情况会如实地告诉你。”
我知道他是安定我的情绪,便说:“谢谢护士同志。”
我看见雪梅黄纸一样的脸,眼泪像泉水般的流出来,我的这个所谓男子汉大丈夫,竟哭出声来,闹的十三号病房不得安宁,处在这种特殊情况的我,管她这些,沉痛的悲伤没有任何人能够安慰我的心,哭声打动了医生、护士,他(她)们一再劝我不要过分悲伤,避免影响同房的病人。我根本不理他们,但他们眼里也含着泪花。晕头晕脑的我,趴在雪梅的床边,似睡不睡的做着悲伤梦!
“解放军的一位受伤的女同志在这个病房吗?”
一阵尖声把我惊醒,我抬头一看,见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心情紧张得两眼四处搜索,便问“您找哪一位女同志?”
她见我那双红肿的眼睛,抱一种同情感:“我找的是昨天中午一辆急救车送来的那位女同志?”
我说:“她处在昏迷状态,还为解除危险期?”
她打量了我一翻便问:“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未婚夫?”如实的讲给她。
她的脸立刻紧张起来,伤心流泪的说:“她为了我的孩子遭了车祸!”边说边流眼泪。
“大嫂不要难过,你慢慢地把经过说给我听?”
她哎了声:“昨天我刚做完中午饭,我那五岁的独根苗陶江,突然溜到大街上,我走出大门找他,见一辆小军车驶进我那男孩的跟前,我突然叫一声‘孩子’,只见一位女兵伸手抢出陶江,可是,......”她哭得说不出话来。
我劝她:“慢慢说吧!”
她咽了一口眼泪继续说:“她的身子被小车压过去了......,车厢撞了她的头,小腿也压伤了,幸亏小车上只有一个司机,不然,腿压断了。”
我又问:“大嫂家里几口人?”
她用那生硬的广东普通话说:“我丈夫三年前就死了,就是我娘俩过日子,要是有男人早就跟我来了。”
我再问她:“你那男孩陶江受伤嘛?”
“没有,可是,这位女同志伤得那么厉害,怎么叫人难受?”她沉痛的心情又接着说下去:“我明明看她是舍己救人,不是她,孩子早死了,是解放军救了我那独根苗的命,千错万错是我的错!”
我安慰她:“你回去休息吧,我照顾她!”
“我要去找解放军的长官,把这位女英雄舍己救人的经过告诉他!”
“大嫂,咱们是人民的军队,没有长官这个名称,都叫同志,也许这里解放不久,你们市民还不知道?”
“我一天到晚守着孩子过,没见过世面,军队的事我可不知道,不管有没有官,我也向军队的大干部讲,砸这条街上都舆论大军舍命救人的事!”她说完后含着眼泪走了。
这时,我如梦初醒,原来她是舍己救人,她这种英雄气概,就是牺牲了,也在九泉之下也对得起她那革命的父母,更不辜负党的培养教育。
我也是三天三夜没离开她那床边,可她的昏迷状态依然如故。护士每天给她打葡萄糖和一些什么针水。而我是吃不进喝不下,无精打采的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着。困了,就趴在床边打个盹,这样守护她是我的心甘情愿。
时间一天一天的消逝,她还是不声不响地躺着。我情不自禁地问她:“你哪巧言令色而温柔的嘴,为什么不说话?你那令人陶醉的两只凤眼为什么不睁开?泪水又冲出了眼睛,越哭越伤心,越伤心泪水月不止,哭个痛快吧。这时,我问到一股令人恶心的气味,回想几天的日日夜夜,她还没有擦过澡医生也不允许随便动他,说她脑震荡不能动她的头部。我没经医生的许可,拎来一桶温水,擦洗了她那纯洁的身体。由于内衣无法脱下来,只能换一条新裤衩,慢而轻的给她穿好,外边穿上医院的裤子。澡,擦完了,泪,还没有流完,感动地1至4号病床的女同志也流下眼泪。
一天早上,我正用温水毛巾擦洗她的身子时,突然发现她那细而长的眼睛微微睁开,看了我很久,又攥住我的手,嘴唇动了几下,又闭上了眼睛。我连叫了几声姐姐,她也不答应,摸了摸她的头部,还是热得烫人,只好直挺挺的站在她的床边,期待她的伤情好转。
好心的医生、护士们天天三番五次的给她诊断、打针、他(她)们有信心、有把握使她的病情好转。
部队的首长们,几乎天天来探望,甚至有的领导深夜十二点后才回部队。从而说明人民子弟兵官兵平等、首长爱兵如子的光荣传统,使我深深受启发和欣慰。
这天中午,我正在趴在她的床边打盹,就听床铺微微一动,她翻过身来,一伸手摸着我的头,发出微弱的声音:”弟弟!你在哪里?”
“我在你身边!”我忙回答。
“给我口水喝?”
我高兴的端来多半杯热水,用调羹一口一口的送到她嘴里,直到喝完为止。
喝完水后,似乎有了精神,她好像躺在床上的小娃娃两眼不停地环视病房的一切,近乎进入一个新的世界,最后用手摸摸麻木的小腿,就闭上双眼养神。
医生又来了,看看头部、下肢。听诊器在她的胸部、腹部挪动着,脸上露出笑容,然后对我说:“她的脑震荡经过治疗,危险期已过,右下肢受了轻伤,要保持绝对的安静,轻松愉快的精神,千万不叫她悲伤,尽量避免后遗症。”
我高兴地跳起来,紧紧握住医生的手不放,忘记了她是个大夫,弄得那个女医生不知所措,当发觉自己失礼的时候,才松开人家的手,感动地说:“衷心感谢医生同志的精心治疗!”
女医生不好意思的说:“这是我们医生的责任。”
她,每当醒来时,总是先喊一声:“弟弟?”我答应后她在用手摸我,有时摸不到就急着喊:“弟弟那里去了!”最后抓住我的手后,她才放心入睡。
我不断地想:一个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女战士,一个高尚品质从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女青年,竟遭此横祸!怎叫我不痛心呢?我的眼泪只能咽在肚子里,内心的创伤让它淹没吧,但愿它永远不发生隐患。
在一个晚饭后的灯光下,我给她擦洗了捷径的身子后,洗洗完她的内衣,陪她坐在一旁,她那善良的眼光不断的注视着我。她那无气无力的双手,把我拉到她的身边,轻轻的声音说:“我们文工团的领导已经同意咋俩的婚事,他答应和上级主管部门讲,不知结果怎么样?”
我劝她说:“身子是革命的本钱,只要你养好病,首长会同意我们办喜事的?”
“弟弟,你看,我的伤不是好了嘛?”
“是嘛,过几天就出院了。”我只好哄着她说,怎么办?
“不,我现在就出院,和你一起过!”天哪!她说话怎么不正常呢,无形中又增加了我的精神负担。
我安慰她说:“咱们住院要尊重医生,医生允许后,我一定带你出院!”
“我要出院,我要......”她的话没说完,就昏迷了。
当她苏醒的时候,开口就问我:“你这个人坐在我这里干啥?我弟弟来要骂你的,快走开!”说着就打我一拳,我怎能忍心离开她?
“快走!看我干啥!”她糊涂成这个样子。
我只好走到门后,痛哭一场。
她这种时好时坏的失去理智的精神状态,怎么办?医生说,要顺着她说话,她说什么就答应什么,千万别再刺激她了。
按照医生的嘱咐,照办了,效果确实很好,几天来,都很正常。不过,每次她醒来时,总是先叫声弟弟,然后才安心的躺着。八月十五的月亮特别圆,旧时,人们认为是个团圆的吉利日子。自然,这是我们的祖先自我安慰。我看雪梅近一个多月来,精神都很正常,心血来潮,就买了一筒莲子月饼,把雪梅从床上扶下来说:“姐姐,咋俩到阳台上去坐,一边吃月饼,一边赏月,意味着咱俩团圆,永远团圆!”
她点点头来到阳台上的花金钱坐下,她先看看月亮,又看看我说:“弟弟,我住院以来还是第一次吸到这样的新鲜空气,观赏到这样纯洁而光明磊落的天空,心里真感到舒服。”
我顺着她说:“看来姐姐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今天晚上的精神更好!”
“弟弟说得对,咱们每天晚上要到这里坐坐,可以嘛?”
我说:“可以!”
“弟弟买的什么月饼?”
我说:“莲蓉。”
“好,咱们吃月饼。”她的心情确实很好。
我一边吃月饼一边思考,她的精神状态如果永远这样,旧时一个正常的人了,该多好啊!
“弟弟,你想啥?”
我为了让她高兴,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说:”我想,你又漂亮了,脸蛋白里透红,多好看哪。”
“你还喜欢我嘛?”她问我。
我说:“我永远喜欢你,就是你残废了,养你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她说:“这个,我相信你,最担心的是我的精神状态不能恢复。”
我鼓励她:“现在不是很正常嘛?”
“弟弟,不知为什么,有时感到一个东西像流星一样穿过我的脑子,难受极啦。觉得全身麻木不仁,就这样失去了理智。”她说了犯病的起因。
“姐姐,你的创伤处在恢复阶段,不要想得太多,避免刺激大脑。”我劝解她。
“有你在我的身旁,姐姐万事如意。没有不愉快的事情刺激我。”她自己安慰自己。
“姐姐,你现在为什么不爱笑了?”我有意地逗她。
“弟弟你不知道,我身上老觉得不舒适,哪有闲心笑呢?”
“你哪里不好要告诉医生,要相信医生会治好你的病,争取早日恢复健康。”我鼓励她。
“哎,我相信医生,但我也相信自己,病在我心上,有谁比我清楚?”
看来,她对自己的病情持一种悲观的态度。我担心地问:“姐姐,你现在还感到不舒服嘛?”
她摸摸自己的头说:“总觉得自己的头脑很沉重,压的四肢无力,精神恍惚。”
“姐姐放心,我把你说的情况告诉医生,让人家对症下药,病就好的快了。”
这时,见她两手捂着肚子:“弟弟,我要大便。”
我忙拿来痰盂,让她轻轻坐在上面边,我在她侧面,头还要靠在我的胸部,才能勉强坐稳。
过了很长时间,她也不声不响,我发现她闭上两眼好像睡了。坐着说了长时间的话,必然疲劳,让她养养神也好。
当她睁开那黄肿的凤眼睛,看了看我说:“弟弟,我又觉得轻快一些。”
我告诉她:“你喜欢这样睡就安心睡吧!”
她说:“大便还没有倒啊?”
我顺便从兜里拿出卫生纸,檫干净后又洗刷痰盂。回来后又陪她做。
她把刚才咬了一口月饼递给我:“弟弟,我实在吃不下去了,给你!”
我接过她的月饼,在她咬过的位置吃了一口,再吃第二口时,觉得比药还难吃。看见她那吃不下去的表情,我怎么也咽不下去了,只好喝一口水,闭着眼睛吞下去。我真不明白,心理作用的影响,为什么这样快?难怪心理学家把这种现象叫‘心理相容’。
她有点不高兴了:“我咽不下去,你应该吃,不要忘记你是个健康的好人。”
“姐姐有所不知,今天下午我吃得太饱了。”我故意解开上衣,鼓鼓气拍着肚皮说:“姐姐,你看!肚子还胀呢!”
她笑了:“你真吃饱我也放心了。”
自从她住院以来,我第一次看见她出自内心的笑容,我高兴极啦,两只手搂住她不放,亲了又亲,她在我怀里也不肯离开。正当我们亲密无间之际,就听门口有人叫喊:“雪梅!雪梅同志。”
雪梅听出是文工团小王的声音,便回答:“小王,我在这边阳台上。”
小王闯进来说:“报告你一个好消息,师党委批准你荣立一大功。并授予‘舍己就人的爱民模范’称号!”
她听了后很高兴,我更高兴。
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今天上午,总政打来长途电话,建议雪梅同志到北京疗养,你父亲带人来,负责把你接回去!”
小王的好消息刚传达完,雪梅一头栽倒我怀里,就这样昏迷过去了。
我思想上埋怨小王不懂事,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而我再和她慢慢交换意见。就不会出此意外。这时的小王吓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我和小王说:“这种病人最怕刺激,最怕亲人不在身边,每当她醒来时,先叫声弟弟,一天到晚都离不开我。”
小王听后感到惭愧,忙说:“我错了,实在对不起!”
我说:“事情已经过去,不要再放到心上,我还要麻烦你,帮我把雪梅抬到五号病床上,让她安静地休息。”
小王走后,我坐在雪梅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想:“总政这样关心一位普通的女战士,古今中外恐怕还是个先例。我国从汉朝到唐、宋、元、明、清,几乎每个朝代都曾出现过女英雄,他们血战沙场,横扫狼烟。负伤后并没有想总政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把一个伤员从祖国的南海之滨接到遥远的北京疗养,只有在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才会出现这种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