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本侵略者发动了卢沟桥事变,大举进攻河北,全国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年方十岁的晓讲,从东光县尤庄逃难京东寻父。由于生活所迫,这年十一月在报人庞东连的介绍下,便到乐亭县东关玉顺成针织袜厂当童工。
一九四二年,是抗日战争第五个年头,在连年战争的摧残下,弄得民不聊生,市场日用品价格比抗战前上涨几倍。姑娘们买一双洋袜(机械针织袜)要花一块多钱的联合票子。因此,绝大多数农村妇女都会纺线、织布。不知哪位织袜师傅开了先例,挑着120针的织袜机,到农村给姑娘们加工洋袜,加工一双袜工钱两角,过膝袜两角五分。由于她们自己纺的线不算账,都认为很划算,而且也结实,所以家家户户都用自纺的线加工袜子,多者几十双,少者则几双。熟练的工人遇到均匀的线,一天加工70双左右。日收入十几元,在那时讲,是个了不起的数目字。所以当时有见识的人讲:“有手艺走遍天下,五手艺寸步难行”。一个百多户的村庄,一加工就是几十天,城里的织袜师傅大部分买盘袜机下到农村,我也是其中一个。小说就从此展开。
《春秋恋》第一章
且说1942年,还不满15岁的晓讲,满徒后耍了两年师傅,买了一盘袜机,到农村加工去了,也是由生以来我第一次过独立生活。
干这一行,天天和农村姑娘打交道。当你操作时,姑娘们就围上来,虽然天天看,人们也不觉絮烦。和姑娘们打交道,难免不说长道短,俏皮话儿一应百诺,不谋而合。有的姑娘说:“这个孩子心灵手巧,提、按针,左右分,手眼快,看得准,怪喜欢人呢。”有的姑娘则说:“你看你比人家大不了多少,管人家叫孩子,多难听?”也有人说:“不叫孩子叫什么?”有人扦话说:“叫小姑爷!”还有人补上句:“你稀罕就嫁给他!”叽叽咕咕小一阵。
正在相互撩逗的时候,有个姑娘喊了一声:“洋学生也来织袜子啦----!在城市能穿这样的袜子?”
哪位女学生说:“自家纺的线织成的袜子结实,穿着也舒服。”
我搭量这位少女,身穿一件白洋布衬衣,下身围着黑裙子,头上留的刘海发,凤眼上边锁着柳叶眉,悬丹鼻子压着樱桃小口,雪花似的长而偏圆的脸上显示红润的脸谱,年龄和我不相上下。只听一位中年妇女说:“雪梅,初中毕业啦,县城又没有高中班,能做啥事?”
雪梅说:“想当个小学教师,又不知人家要不?”
一位大姐扦嘴说:“你说啥?全县只有一间女子中学和一件县中学,初中毕业的洋学生有多少个,我看抢、都抢不到手!”雪梅没有注意这些,她那水灵灵的双眼关注在不断转动的袜机上,就听她自言自语的说:“真快,不到十分钟出一双袜子!”
我也注意了她那好奇的神态,总觉得与众不同,和千百个姑娘打过交道,还没有看到这样善良而敏感的少女。她拿着络子从上午排队一直到中午的太阳射到袜机上时,没听她说过一句偏激的话,总是站在那里笑脸迎人。
他看我平易近人,就大胆地闲谈,从我出身、学艺到这里织袜字,问的详详细细。我自然诚恳而虚心地告诉她。她得到满足地回答后,总是和颜悦色地点头称是。
胆西方的太阳只看到半边脸的时候,我把织好的36双坤袜递给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从此,她成了看织袜子的陪衬顾客之一。
一天中午,雪梅以妈妈的名义送来六个粘豆包,我不客气地吃了两个,并喝完她送来的酸菜汤。她高兴地睁大的两只凤眼几乎挑到眉梢,我谢谢的字眼还末落款,她就拖着杨柳般的旖旎身子走了。
姑娘们都去吃午饭了她还在我的袜机旁,右手不时理理头发,眼睛不时看看我,不大好意思地说:“小师傅,妈妈叫你到我们家吃晚饭!”
本来 ,村里人请我吃饭是常事,就顺口答应:“谢谢你妈妈的关心,随叫随到!”
“啊,还有,吃饭后咋俩散步去,好嘛?”
像这样突如其来的请求,还是我成长以来第一次赏试。像我这样贫苦家庭出身的孩子,怎能和富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随便散步呢?如果人们加上一个调戏小姐的罪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心里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顿时,身上冒出了冷汗。
她的一对眸子不停地盯着我,似乎责备我为啥不表态,她等不了了就问我:“喂!你怎么不说话?”
“你家里人同意嘛?”
“我妈叫我这么告诉你!”
我这才放下心,边说:“我也遵命!”
她嘻嘻笑了两声,蹦蹦跳跳回家复命。
这时,我的思想还在矛盾,自觉不自觉地对少女参生爱慕之心,但又想到自己是个异地的穷孩子,房屋一间地无一垄,人家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其能和我们这样的人有瓜葛?哎,自己还小,等到一朝得志再谈这些吧。
晚饭后,在她妈妈的催促下,我俩走出房门,走进林荫道。柳林深处,一对对小鸟踏着柳枝摇头摆尾的叽叽咕咕唱着歌,路旁的野草,倍微风吹动着点头哈腰,似乎在问:“您好,您好!触景生情,她满面春风嘻嘻地笑着说:“你听,小鸟为咱们唱歌,小草为咱们敬礼,多好玩?”
我欣然回答:“千金小姐可能是初次来赏景,感动了鸟语花香的大自然,这时您的福分?”
“不能这样说,我虽是个富户人家出生的小姑娘,但这些价值千金的产业是祖上剥削穷人而获,我享受也不光荣!”
她竟然说出这样有革命道理的话,我感到新鲜惊奇,便问:“你怎么懂得共产党的革命道理,从哪儿学来的呀?”
她不加思索的回答:“和我爸爸学来的!”
我想,她家地有百顷,骡马成群,是革命对象,难道她 父亲参加革命?便问:“你父亲做啥工作?”
她歪着刘海头说:“我爸爸在大学读书时就参加革命啦,去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带了五个挎匣子枪的青年回到家。”
我好奇的问她:“你父亲回家干啥?”
:具体情况他不说,只说执行任务,把我奶奶、妈妈叫到身边,讲了我未曾听说过的革命道理,再三说服奶奶把封建财产退还农民,土地交给农民种,还说什么中国革命是工人阶级领导的。
我听后也有新鲜感,便又问:“你父亲可能是共产党的大人物?”
“没听说过当什么官,只说在李运昌身边。”
我深有体会地说:“服饰英雄儿好汉,生下革命的女婵娟!”
“别这样抬举我,我可担待不起!”
我忙改口:“啊,生了一个天真的小姐!”
她有点不满意了:“怎么老是小姐长小姐短的,我虽然是个剥削家庭出身,可我还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少女呀?”她沉思一会便问:“你属啥的?”
我属兔的,七月十三生人.".
"我属虎的,腊月初七生日,比你大七个月,今后你叫我雪梅姐姐好啦。“
”好是好,就是老虎爱追兔子,追上多危险呀?“.”兔子跑得快,不会有危险,而且是一只小母虎,喜欢和小公兔子玩?”
“姐姐,我这个小公兔喜欢吃菜花。”我风趣地逗她。
她反问:“树上的花你想吃嘛?”
我说:“树上的花高,我只能闻到香味,吃不到嘴。”
她故意问:“什么样的花儿香?”
我猜到她的用意,边说:“我最喜欢梅花,就怕采不到,只能是望梅止渴。”
“小兔跳得高,还怕弄不到梅花?”
一轮明月当空,雪梅那白里透红的脸蛋,在月亮的反映下,真想一朵红梅花。这是,我心血来潮,就问:“姐姐,这里有红梅树嘛?”
“再往西走不远,有五棵树。”
“咱们到梅树下,来个夜探花香?”
“看来你是个没见过梅树的书呆子,梅花十月开放,怎么能看到梅花?”
“我是夜探你这朵梅花,还不解其意,你才真正是个书呆子呢!”
她笑了,笑得那样好看。他顺手从垂柳的上端撅断一条柳枝,拿在手里左甩右甩,边甩边走,显示出少女的天真秉性,有意无意的甩到我身上,便嘻嘻地笑起来:“疼不疼?”她轻声地问我。
“你不用力怎么会疼呢?好像小虫爬过一样,我只觉得痒痒。”
她嗤嗤又笑了,而且笑个不停,边笑边举着柳条往我脸上划两下说:“你不是说痒嘛,叫你痒个痛快!”
我第一次笑出声来,我笑着这位令人陶醉的梅花姑娘,吸引了我这个从末谈过也不知怎样谈爱的少年郎,从而打开了我对少女向往的眼界,感到男女将要到来青春的交往,是一种不能说有说不出来的美味佳肴。
“你想啥?”
“我想你这位姐姐,真讨人喜欢!”
“你喜在哪里,爱在何方?”
“我喜欢姐姐的才貌出众,爱在你那体贴郎君的好心肠。”
她扑哧一声又笑了:“你这位美貌才子---爱弟,成为我第一个心上人!”
我反问:”你还有第二个心上人?”
“嗯,第二个心上人就是晓讲!”
她逗得我哭不得笑不得,边说:“和你这位姐姐聊天,真是三生有幸!”
她看我一眼便问:“你读过古书嘛?”
“不瞒姐姐,看过几本。”
“你说穆桂英为什么爱上杨宗保?”
“因为杨宗保是将门之子,忠臣后代!”
“还有呢?”
“还有穆桂英武艺高强,有尽忠报国之心,和杨宗保成亲女英雄有用武之地!”
“还有嘛?”
“还有姐姐补充?”
“杨宗保的人品长得也不错!”
“在戏台上看,想个英俊少年!”
”咋俩在这里也是演戏嘛,你不打扮,我看也很帅!“
”这么说你对弟弟有情啦?”我问。
“你说心里话,对姐姐咋样?”
“对我来说,和你这样打满分的姑娘结合,自然也有意!”
“姐姐完全相信你!”
“你有情我有意,今后咱就明出言讲?”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弟弟,你知道嘛,我妈妈早就看中你了,她有意的征求我的意见:‘你看那位只袜子的少年怎样?’我马上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说:‘人家长得不错,很有本事,这和我们有啥关系?’妈妈说:‘关系很大,一个女孩找一个如一人可不容易。’我问妈妈:‘你怎样打算?’妈妈说:‘你要要以和他交朋友今晚叫他到咱家吃饭,饭后,你俩到外边散步,试探一下他对你的看法。’”
我想一下说:“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外地人,父亲对咋俩的事不会有意见,我担心的倒是过几年结婚后住在哪里?”.
“我妈妈早做了调查,你叫晓讲,你爸爸是染布工人,住在汤家河小店,老头可老实厚道啦。妈妈说,咋俩结婚后就住在我们家。把
你爸爸也接来住,你的意见怎样?”
“天下有这样的好事,我那有不同意见之理。”
“那好。我俩对天明誓?”
“我出来没干过这样的事,怎个明法?”
雪梅心有成竹的说:“咋俩跪下:‘老天在上,我俩定了终身大事,但愿夫唱妇随白头到老,永不变心,谁要失信,天打五雷轰!’”
我背熟后,两人才结束了对天明誓,从此,我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情同手足,她那一颗纯洁的少女心,始终向往着我,我那一颗忠恳直爽永远爱她的少年心,装在她的胸怀。但愿不是梦,永远不是梦,在爱情的健康大路上,走过少年的春秋。满怀热情期待那含苞的梅花在冰天雪地上争艳,那时,她的一片春心,将像开放的花瓣一样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