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了,我再次和父亲相遇
我想象着父亲应该是睡着的样子,慈眉善眼的样子
一如十三年前临别时的样子
只是他不会坐起来,不会开口说话
他的躯体也不会腐烂
十三年前,乡村工匠用砖头为他箍了窑洞
在避风向阳的山坡上
窑洞内还有结实的松木板房
那里干燥、温暖。父亲一定睡得舒适。然而
当棺椁开启
我看见衣物里边包裹着的只是几节黑色的骨头
父亲身下的泥土也泛着褐色
父亲融入了泥土
但身外之物依然完好:丝绸、瓦罐、银器
霎时,我泪水全无
一个人的64年何其短暂
一个人的13年又消失的这样迅疾
我认真地整理着父亲的骨骸
那是一个人最后的标签
那么轻,那么来日苦短
就像一根根干枯的树枝
让我来不及悲戚和忧伤
一阵突如其来的雨
一阵突如其来的雨,说下就下了
把这群扛着镐头、铁锹、木椽的人拦在路上
把这群为已故多年的亲人迁坟的人拦在路上
但他们还是有说有笑
像刚刚看完一场精彩的马戏表演
(我也在这群人中间)
可能是上天愤怒了
上天要这群人收敛住他们的欢笑
就用一场雨洗刷他们眉飞色舞的表演
肯定会有人因淋雨而感冒的
每打一个喷嚏,他就会在心里嘀咕
亲人又在念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