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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迈克:异乡的苍凉与从容
    • 作者:迈克 更新时间:2010-06-02 03:16:21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291

     

         《异乡记》究竟是散文、随笔、游记,还是未完成的小说?什么都是,什么都不是。张迷游走在未经定稿的文字之间,像进到杂乱的后台看一个熟悉的艺人吊嗓子,虽然即将上演的好戏最终没有上演,也兴奋得眉花眼笑。很明显的,好些素材后来用在长篇小说《秧歌》,第七章甚至忽然冒出男女主角的名字:“晒着太阳,女人月香觉得腰里痒起来……一只狗钻到男人椅子底下。一根蓬松的尾巴,在他的臀后摇摆着,就像是金根的尾巴一样。”我一直嫌《秧歌》太正襟危坐,人物就算没有去到魂不附体的田地,起码有点心不在焉,而且字里行间缺乏张爱玲惯常的幽默——上世纪五十年代胡适说“近年所读的中国文艺作品,此书当然是最好的了”,无德无能的后辈不敢驳嘴,但钟情的毕竟是那些趣味更浓的短篇。
      那么《异乡记》的浮现,近乎几十年前欣赏过的经典电影出光盘,花絮里竟然有原汁原味的making of,喜出望外开了一扇窗,谁都不应该计较什么完整性艺术性。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千里迢迢下乡探望避难的丈夫,其狼狈可想而知,路途的崎岖罄竹难书,以“一步一惊心”形容毫不为过。可是她这样记录摸黑起程的情景:“阿妈与闵先生帮着我提了行李,匆匆出门。不料楼梯上电灯总门关掉了,一出去顿时眼前墨黑,三人扶墙摸壁,前呼后应,不怕相失,只怕相撞。”我一面读一面忍不住笑。在环境恶劣的时候不忘幽自己一默,需要的是青春的活力和对世情的洞悉,二十五岁的她一应俱全。
      宋以朗在《关于〈异乡记〉》中指出,这篇出土文物“只第九章有一句提及《华丽缘》的社戏,却没有详细描写”,颇有拾到宝而懵然不觉的况味。的确只提了一句,的确没有详细描写,但同一章其实隐藏了另一段戏曲的余韵,作为无心插柳的时代记录,比先后在《华丽缘》和《小团圆》出现过的“淫戏”更珍贵。
      先看原文:“对门的一家人家叫了个戏班子到家里来,晚上在月光底下开锣演唱起来。不是‘的笃班’,是‘绍兴大戏’。我睡在床上听着,就像是在那里做佛事——那音调完全像梵唱。……歌者都是十五六岁的男孩子罢?调门又高,又要拖得长,无不声嘶力竭,挣命似的。”
      平日不看戏的读者一翻就翻过去了,越剧爱好者则不免又惊又喜。首先,1946年竟然还有唱堂会这种旧社会习俗,真应了“革命尚未成功”,仿佛《啼笑因缘》的沈凤喜流落在江南,换个戏种幽幽唱到地老天荒。山高果然皇帝远啊,乡下的老百姓不管朝廷翻天覆地,反正几千年来什么时候不在改朝换代,戏文可不能不听。再者,由男班唱绍兴大戏也是一奇。根据资料,自从三十年代初全女班的笃班进入上海,逐渐演变成今天越剧的模式,男班就没落了,糊涂戏迷如我,甚至以为本来就是清一色女艺人,直到早几年中国唱片公司出版《创业先驱篇》激光碟,才第一次领略男身前辈的丰采。却原来迟至四十年代中,大城市以外还有得看——尽管得到的评语不外“这种戏文有什么好看?一懂也不懂的”,仍然“苍凉与从容”地活着。
      
      对熟悉《华丽缘》的张迷来讲,《小团圆》第九章的地方戏写得到喉不到肺,近于一个简洁的精华本。对照之下十分有趣,两次的手法虽然迥异,删掉枝叶后要表达的却一模一样,值得爬格子动物借鉴。经过浓缩的环境描写,倒比白描版玲珑,譬如“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舞台上有真的太阳,奇异地觉得非常感动。绣着一行行湖色仙鹤的大红平金帐幔,那上面斜照着的阳光,的确是另一个年代的阳光”,隔了几乎三十年搬进自传体小说,昔日的自然光经过艺术加工,变成这样:“祠堂里有个很精致的小戏台,盖在院子里,但是台顶的飞檐就衔接着大厅的屋顶,中间的空隙里射进一道阳光,像舞台照明一样,正照在旦角半边脸上。……日光里一蓬一蓬蓝色的烟尘,一波一波斜灌进来。连古代的太阳都落上了灰尘。”
      最重要的,两回演的是同一出戏——小生投靠姑母的情节,乍看以为是《珍珠塔》,可是演下去书生上京考试,沿途拈花惹草,却更似《双凤奇缘》那类妻妾成群的香艳故事。作者要写的只是男主角左拥右抱的大结局,因为映衬她千辛万苦下乡饱受的刺激,舞台上预言式的搬演是个天大的嘲讽:“有朝一日他功成名就,奉旨成婚的时候,自会一路娶过来,决不会漏掉她一个”,“考中一并迎娶,二美三美团圆。”《异乡记》接近战地记者的前线报道,惊魂未定泪痕犹鲜,所以才一笔带过,狠不下心肠若无其事描述?
      《异乡记》的旅程,清早由上海火车站起程,中午到了杭州。当时车上的卫生设备就算有,也一定很坏——后来写开往永浬的一程,有个军官带着姨太太,“到了一个站头上,姨太太有一点犹疑地向仆人打听这里可有地方大解,又说:‘不晓得可来得及。’”可见乘客逼不得已都做了内功深厚的忍者,轻易不敢打车上厕所的主意。所以进到蔡医生家,匆匆吃了午餐,就找方便之所。写得实在滑稽精警,容我整段搬过来:“请女佣带我到解手的地方,原来就在楼梯底下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放着一只高脚马桶。我伸手钳起那黑腻腻的木盖,勉强使自己坐下去,正好面对着厨房,全然没有一点掩护。风飕飕的,此地就是过道,人来人往,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应当对他们点头微笑。”
      屁股刚刚在日本受尽恭维,读到这样恐怖的处境喜剧,连我见犹怜都觉得奢侈。我老给人挑剔的错觉,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粗人,旅行的时候尤其将就,唯独如厕这一关,把守得比较森严。年前不知好歹的朋友邀约漫游缅甸,说该地风景如诗似画,我什么都不问,只问旅舍有没有清洁座厕。张爱玲这么娇滴滴的小姐,怎么忍受得了无掩鸡笼式的厕所呢?爱情的牺牲,在我们俗人的宇宙始终有限度,你要我少吃一餐Laduree少听一晚昆曲,绝对没问题,但对着陌生人面面相觑解放,则万万不能。
      
      许多年前看过嘉芙莲协宾(Katharine Hepburn)写的《东非抗暴记》(The African Queen)拍摄札记,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如厕的段落,荒山野岭拍外景,卫生间欠奉,大名鼎鼎的女明星亲身示范怎样在面盆密密铺满新闻纸,完事之后掘地埋藏。新生代读者大概没听过这位好莱坞阿姐,她形象英气爽朗,屡惹女同志嫌疑,一五一十描述大小二解的秘史,尚且教人生起怜香惜玉之心,换上素来千娇百媚的女作家当主持,其刺激添加何止十倍——上次《小团圆》从实招来性生活点滴,护花心切的学者就看到面红耳赤,淑女形象一落千丈,连累整本书的客观评价。你看看今天的周杰伦,总结十年辉煌娱乐事业,居然坦承最耿耿于怀的污点是被屈豪夺某少女初夜;那个腋毛茂盛的范植伟,与甜心教主分手经年,还狷介当时和十七岁的对方上床“她的第一次不是给我”,便应该可以明白,这方面张女士超前得多么厉害。
      《异乡记》有一段女主角半站中途“急着要解手”的描绘,简直是茅厕哀歌中的不朽金曲:“亭子前面挂着半截草帘子……其实这帘子统共就剩下两三根茅草,飘飘的,如同有一个时期流行的非常稀的前刘海。我没办法,看看那木板搭的座子,被尿淋得稀湿的,也没法往上面坐,只能站着。又刚巧碰到经期,冬天的衣服也特别累赘……脚踩在摇摇晃晃的两块湿漉漉的砖头上,又怕跌,还得腾出两只手指来勾住亭子上的细篾架子。一汽车的人在那里等着,我又窘,又累,在那茅亭里挣扎了半天,面无人色地走了下来。”呜呼哀哉,这一切只为了探望那个亡命天涯的风流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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