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稻田里往外放水了,就等到田地干后,便可以收割水稻了。一天,小弟说:"我领你去捡鱼。″说得倒轻巧,鱼那么傻?眼睁睁的让你捡?″小弟瞪大了眼睛认真地说:"真的能捡到鱼。每当稻田放水后都能捡到鱼的,不信,我领你去见识见识。″
说走就走。小弟把我领到稻田地排水渠让我看,我见排水渠一段一段的没有了水。有水的地方,也是一洼一洼的,就像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镜子,排列着映照着蓝天。小弟让我仔细看,除了一汪水,我啥也看不见。
小弟把我领到近前,让我细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水坑里全是挤挤挨挨的鱼。鲫鱼翻白了,哗哗地拍打着水,鲶鱼也显得烦燥不安,张着扁嘴,摆动着胡须,有的还叼着同类的尾巴,有的被挤得干嘎巴嘴,又无可奈何。还是泥鳅鱼有办法,拼命往泥里钻,留下的泥眼如同弹孔。我俩脱掉鞋袜,跳进水里往岸上抛鱼。小弟专捡鲶鱼抛,我怕鲶鱼咬手,专捡鲫鱼抛。小弟笑我胆儿小,让我勇敢些。我壮着胆儿伸手去抓鲶鱼,抓到他的尾巴,一扑楞把我吓得坐在水里。屁股底下有啥东西在拱,伸手一摸竟坐在一条大鲶鱼的身上。费了好大劲儿,才掐住它的腮,把它从屁股底下拽出来。
这回我胆大了,和小弟一样专捡大鲶鱼往岸上抛。突然我觉得腿肚子上被啥东西盯着,疼得发痒。我以为是被蠓虫叮的,顺手拍了一下。这一拍不要紧,又把我吓个腚墩儿。我摸到一个圆鼓鼓,软绵绵的东西。回头一看,那丑陋的东西像个小黑球,死死的盯在我的腿肚子上,怎么拽也拽不掉。我忙喊小弟,让他帮我弄掉它。小弟见了却笑了:"不要怕,他叫蚂蝗,也叫水蛭。专叮人血喝,是名贵的药材呢。你先挺着上岸,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我爬出水坑,趴在地上等着小弟处理。只见小弟操起一只鞋,往蚂蝗的身上拍,越拍那蚂蝗越紧缩,却不肯松开叮在我肉里的嘴。我急了,伸手想把它揪下来,它就像钉在我腿上似的,怎么也揪不掉。小弟说:"别揪了,揪是揪不掉的。刚才是我拍的轻,它才不肯松口。这回我重点儿拍,看能咋样。″说着小弟又捡起一只鞋,啪啪地猛拍,越拍越重,眼看着它承受不了疼痛了,一点儿一点儿的,把钉在肉里的尖嘴往回缩,一直缩到球里。叭嗒,黑球掉在地上,我的腿肚子上被叮出一个血洞,汨汨地往外冒血。鲜红鲜红的。小弟说:"别怕我有办法止血的。"说着,他随手掠了一把叫仙鹤草的叶子用手搓碎,敷在我的伤口上。神了,就那么一丁点儿的仙鹤草的叶子,就把伤口上的血止住了。小弟说:"仙鹤草能止血止痛,也是中药。不信你看看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都有记载呢。″你咋知道这么多中草药的知识?″″都是偷着翻书,看爷爷的药书学的,那里面还有着好多中草药的图画呢。有时间你也看看,偏方治大病。"听小弟这番话,我对他更是刮目相看了。
此时,我俩抛在岸上的鲶鱼和鲫鱼少说也有二百多条。望着活蹦乱跳的鱼儿,我犯愁了,"这么多鱼,用啥工具往回弄呢?咱俩啥也没带呀。”″我自有办法"。小弟说着跳上岸,奔柳条丛走去。不一会儿他带回几根带叉的柳枝条儿回来,我愣住了。"这几根柳枝条儿就能把这么鱼运回去?""当然喽,你看我咋办,你就咋办。"只见他把鱼按住,用柳枝条从鱼腮穿过去,从鱼嘴拽出来:"这样不就把鱼穿成串儿了吗,有多少鱼也会弄回家的。"说着,他开始往柳条上穿鱼。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做,"你穿鲶鱼,它嘴大好穿。我穿鲫鱼,它嘴小不好穿。″。我按小弟说的做专捡鲶鱼穿。也就穿了个把钟头,我俩穿四串鱼儿,拎在手里沉甸甸的,哪串鱼儿都有十多斤重。在他在前,我在后,拎着鱼往家走。
走到水渠口时,小弟突然停住了。用手指着刚刚干涸的水坑说:"你来看,咱俩弄不弄?″我一看,顿时明白了。刚刚干涸的淤泥里布满了弹孔般的泥眼儿,如同筛子眼儿似的密集。"咱俩弄这么多鱼,都强带回去,你还想弄泥鳅鱼?你还能脱裤子来装鱼?"小弟听我这无意中说的话,受到了启发:″还是大哥聪明。对,我就用裤子往回装。"说着他真的脱下了裤子。我一看他没穿内裤:"你就这样光着屁股往回走,见到村里人羞不羞?""羞啥,头一低就过去了,说啥我也得把这泥鳅鱼弄回去"。
他抽掉鞋带儿,把两个裤角扎牢,便拎着裤子跳进泥坑。只见他不停地往四周扒着淤泥,坑口越来越大。大约扒了半尺深,只见坑里露出了脸盆大的一窝泥鳅鱼,拧成辫儿似地在一起缠绕着。小弟说:"你撑着裤腰,我往里装鱼。″我跳进坑里,双手撑着裤腰口,如同撑着一个大口袋。小弟捧着一球一球的泥鳅往裤子里拋。脸盆大的坑里越往下挖泥鳅鱼越多,不知能有多深。直到裤子里装满了鱼,坑里的泥鳅还没见底。
小弟瞅着四处乱钻的泥鳅说:"大哥,我发现你白眼仁发黄,就证明你肝不好,这些活泥鳅鱼能治肝病。俺东院的李大爷天天喝大酒把肝喝坏了,他就找我爷爷,问能不能治。我爷爷看了看他的白眼仁儿说:"还没到治不了的程度。这么办吧,你早午晚分别吃七条小泥鳅,要活着吞食。两个月后,再看看吧,或许能治好。"李爷爷信了爷爷的话,每天早午晚都吞食七条小泥鳅。两个月后他到医院做了B超,他的肝病竟然好了。你说神奇不神奇。所以,我劝你每天也吞食七条小泥鳅。″″我没什么肝病,吞什么小泥鳅啊,我不吃"。"刚才我是看到你的眼睛便知道你有肝病,你把手伸出来,我便能确诊你有没有肝病。"。我把左手伸出来给他看。他扳着我的左手擦着手心,你看你的左手边,是不是和别人不一样?""咋不一样?""别人的左掌边都不发红,你的左掌边发红,都快红到掌心了,这就是肝病的征兆。这把右手伸过来给我看看。"我把右手伸给他,他让我自己看:"我不是瞎说吧,你的右掌边也发红,也快红到掌心了。你别不信,从今天开始你也每天早午晚各吞食七条小泥鳅鱼,从现在就开始吃。"。说着,他选择七条小泥鳅,放进矿泉瓶子里。"你把它放进矿泉水瓶子里干啥,那矿泉水还能喝了吗?""用矿泉水洗一洗就是消毒杀菌。泡一会儿,你再来吞食。"十分钟过后。他从瓶子里倒出一条泥鳅说:"张开嘴。″我刚一张嘴,他就把泥鳅塞进我的嘴里,捂着我的嘴说:"啊——"我刚一″啊”,泥鳅就钻进了我的肚子里。我没啥感觉,只觉得凉凉的。"好,继续吃。"他接二连三地把剩下的六条泥鳅全塞进我嘴里,也不用他捂嘴了,我一闭嘴便咕噜一声全吞进肚里。″记住了,往后自己想着点坚持天天吃。不出一个月你的肝病保证能好。"他说的神乎其神,我却听得云里雾里。但我真的相信他的话了。姥爷是乡间中医,龙王爷的儿子都会水。他的孙子也不能差哪去。不就是每天吞三次活泥鳅吗?有啥难的,吃不好也吃不坏。这样一想,我当即拜小弟为师了。他却真得摆出老中医的派头儿:"遵医嘱服药,不得有误。"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笑了。“这都是跟我姥爷学的,他每次给人开完药,都说这两句话。你看我学的像不像?"。真有你的,我朝他胸前打了一拳。"鬼机灵,我算是服了你了。"
说到这里。小弟跳上岸,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什么。突然他看到不出处有个女孩子,在豆地里摘豆,便大声喊:"胖丫姐,你来,胖丫姐,你来!"胖丫姐直起身子问:"小弟,你要干啥?""这里有一窝泥鳅鱼,你别摘豆荚了,用筐把这泥鳅鱼装回家去吧!""我不去,你光着屁股不嫌羞,我还嫌羞呢"!″我俩这就走,我俩走后你在来行不行?""你俩快走吧,等你俩走后,我再去。″胖丫答应了。
我和小弟跳上岸。用草茎把盛鱼的裤子腰口扎紧。我试了试,大概有四十多斤重。"你能扛动吗"?"没问题。这四串鱼你拎着,我扛着个鱼裤。"说着,他低头钻进裤裆,真就把裤子里的泥鳅鱼扛起来了。
还是小弟在前,我在后。他怕滴水的"鱼裤″把衣服弄脏,索性赤身裸体地扛着"鱼库"往家走。走到村头,大人孩子都瞅着我俩,小弟却满不在乎还大声地唱起歌来:"谁的家乡,在中国的最北方。那里四季分明,冬天最漫长。春有百花儿开,夏有稻花香。秋有明月照,冬有白雪装。哎呀,我的故乡黑龙江……"小弟的歌声传的很远、很远。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村里的大人孩子不但没笑他,还夸他的歌儿唱的好,为他鼓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