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光是冷的，他笃定地说

身后是已成残垣断壁的纪念碑

生命始于此地，而将在此终结

光是暖的，他穷其所有琢磨

自出生背负的疲惫

我是为光而存在，那是燃烧的白蝶

他出生于流放地

被称为世界尽头的黯淡景观

我们是被放弃的族群

国王是地狱之主

臣民是恶魔之役

神啊，这里不需要光明

神啊，这里无所容纳

残瓦在他手中握紧

玻璃划开天际迸出微弱的光亮

血，他记得他在流血

粘稠甜腥的液体自手背淌下

他尝到了那味道，就将沉沦

光是甜的，他低语

人生所谓何，他在废墟中冥想

是不枉挥霍的残酷

还是生生不息的轮回

生活如蛛网

他还小，还有太多不懂的地方

他指向那一角被割裂的苍穹

问道：那边的星光是不是最亮

嘘

那是他母亲的声音

这不是我们的领地

他被拉走，匆匆忙忙

我要星光，他对着枯木起誓

那时候他不知道

人生因此开始

二

溪水常年不结冰

拍打在脸上是森然的寒意

他踏上征途

目的地是那一隅破碎星光

他是流放地之子

是苦痛的臣民

黑暗赋予他冷硬的心

他却向往光明

城堡啊城堡

我要绕过你坚硬的壁垒

我要离开这一座残败的城池

我属于这里

又注定背弃这里

他遇到了一群虔诚的信徒

他们披着深灰的斗篷

饶恕我们的罪恶吧，主

祷告词恳切深情

他为之动容

透过眼睛他看到了他们每一个人

有的人杀死了仇敌的儿子

有的人豢养了无数的情妇

他们唱着末日的咏叹调

他们颂着崇高的进行曲

手中握着的是

金钱，权利和欲望

饶恕我们的罪恶吧，主

上帝死了，有个疯子在说

你们以说明自己有罪来证实自己无罪

有个傻子在说

他听到了这两个声音

他只愿聆听宽恕里

不可原谅的判词

这不是信仰啊

他在旷野里狂奔

光在他心里扎根

那是唯一的依靠

三

他不愿为一处驻足

他终于知道他渴求什么

与生俱来的，

他拥有的

那称之为信仰

光是他所追求

他在风与耳畔的摩擦声中听到心跳

我活着，对，我活着

清晰的，真实的

他是归属黑暗的生命

注定要皈依于夜晚

他不甘于依附宿命

只因夙愿的执迷

光是暖的，他抚上心口

在这里，是一簇微小的火苗

能把黑暗燃烧殆尽

荆棘把他的皮肤划割

湍流把他冲向悬崖

沼泽令他深陷

野兽将他追逐

他身陷囹圄

命悬一线

光是暖的，他点了点头

足以烧尽所有路途上的无尽磨砺

四

而当终于来到

他却只存余惘

那是他心中的破碎星光

儿时所看到的零星微光

是大片大片的璀璨光束

宇宙尽头的耀眼光明

像是无数支箭簇纷纷射向大地

他抬头仰望

想捕捉那最终时刻的狂喜

但黑暗却迅速将他征服

你瞎了，有人说

世界尽头的族群啊

光明会将你的双眼刺伤

你注定无法拥有

我不后悔，他说

光是冷的，他笃定的说

老瞎子始终在废墟上停驻

有些人会说起他的故事

多数人都忘了他

你知道光是什么吗，他指了指心口

它就住在这里，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