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之中,与文人关系最为密切的花卉恐怕莫过于菊。“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两千多年前,伟大的抒情诗人屈原便由衷地赞美过它,尽管那时菊花还是单瓣小朵、被称之为草的野生植物。两汉三国时代文人也爱菊。曹丕有一次送给书法家钟繇的礼物便是野菊一束。东晋陶渊明爱菊更被后世传为佳话:宅边是菊、三径有菊、东篱艺菊,生活中则常常“寰露掇其英”。唐代文人喜爱歌颂菊花的则更不可胜数。“家家菊尽黄,梁国独如霜。”“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刘禹锡、白居易对当时出现的白菊吟夸不已,陆龟蒙则于“著图书所,前后皆树以杞菊”,并精心创作了《杞菊赋》。
宋代便有文人专门收集菊花品种,史铸、刘蒙等先后修《菊谱》,很多人对新培育出来的“莲蕊檀心”、“金盏银台”等名贵花型大加称赞。
明初大学士宋濂政务著作之暇,特撰《菊花谱》,收录品种185个。后来王象晋更于《群芳谱》中广收菊花270多种,可以说他们都是名副其实的菊花欣赏与研究专家。
古代文人何以如此爱菊?“味貌复何奇,能令君倾倒?”南朝鲍照就较早思考过,可惜未做出答案。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后更无花。”中唐元稹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但明显是偏颇的。
晚清文豪王韬《招陈生赏菊》中道:“窃闻花有三品:日神品、逸品、艳品。菊,其兼者也。高尚其志,淡然不厌;傲霞有劲心,近竹无俗态;复如处女幽人,抱贞含素。”这个探讨与概括应该说是比较深刻的,但他用“神”、“艳”等字眼来状菊似乎欠妥,文人敬菊重菊的主要原因恐也不在此。
清初大诗人钱谦益题吕翁《菊谱》序言:“屈子云:‘朝饮木兰之坠雾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盖其遭时鞠穷,众芳芜秽.不欲与鸡鹜争食,舖糟啜縭,故似饮兰餐菊自况,其怀沙抱石之志决矣。悠悠千载,惟陶翁知。”他认为屈原、陶潜爱菊完全是寄寓“不欲与鸡鹜争食”、“怀沙抱石”的志气,即敬重的是菊花那种不同流合污、傲世独立的气节。无疑,洞识幽深的钱翁道出了实质。历代骚人墨客的吟咏也可印证。如“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苏轼)“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郑思肖)等。唐末农民起义领袖也是诗家的黄巢表达的就直接了当、痛快淋漓:“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抱贞含素”、傲岸不屈,是菊花的可贵品格,也是中国文人的优良传统和高尚节操,文人何以爱菊,真谛即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