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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种一地南瓜
    • 作者:朱雀 更新时间:2022-02-10 06:58:07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3526


    “要不我们猜个子儿,预测下这雨什么时候会停?”张恬说。

    这场雨从礼拜一开始细细地下,越往后势头越猛,快三天时间了,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头顶的乌云体积一天天扩张,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仿佛天空的高度在不断下降似的。张恬打开手机上的“墨迹天气”,发现毗邻的N市同样未能幸免,也被凶猛的暴风雨袭击,造成不少学校临时停课、公司放假。偶或抬头向窗外望去,雨水从天上倾泄而下,在不同物件上拍击出音质不同的声响,挟着一缕缕凉风四处飞溅。这雨幕并不是劈头盖脸地垂直泼下,而是左右飘忽横移,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动它们。张恬现在唯一能干的事,就是躺坐在沙发上,似睡非睡地,任由冷雨把院子里的花草浇得乱七八糟。

    江楠之家里的猫昨天不见了(他怀疑是不是被大风给刮走了),他表示这样糟糕的天气,它应该待在家里而不会冒险离家出走。当时张恬正在睡午觉,被一通紧急的敲门声惊醒,还以为是大炸雷劈到门口了。虚掩的门被推开后,但见江楠之一手攥着电话,身上湿漉漉的,就像掉进江水里刚爬起来一样。听见是江楠之的声音,看到他嘴巴张张合合,声音和雨窸窸窣窣融为一体,张恬眉毛动了动,闭上眼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院子里的告示板被人用石头砸了个洞,张贴的通告浸成了浆糊,黑红色的墨水沿着高处淌下来,分岔交织成看不懂的图案——那上头基本上没法贴“失猫启示”了。走出门外的张恬发现,院子里老旧的排水系统已难以应付目前的降雨量,在这几十个小时里,积水慢慢升高没过人的脚踝,水面上漂浮着垃圾和草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三两只青蛙,蹲在树丛里有一下无一下地发声,好像也有几分惶恐不安。

    张恬回到屋里,点了支烟坐在沙发上,眼睛不停眨巴着。门外积水的颜色深而污浊,尽管它不断被新的雨水稀释。问题在于排水量远跟不上新增的积水量,情况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然而就这样,张恬可以一直无动于衷地坐着,看着,并不觉得无聊。他发现,某部电影里所说,只有无聊的人才会感到无聊——其实是错的,因为无聊之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无聊,这才导致了他成为无聊之人。

    “不要玩文字游戏。”听了张恬的高论,江楠之擦拭着镜片上的水汽说,“无聊的人既可以指自己觉得无聊的人,又可以指让别人感到无聊的人。你那个狗屁错误观点说的是前者。我觉得这两种说法都没啥问题,你觉得呢?”

    “有什么区别?”张恬吐出一口烟。

    “区别就在于,”江楠之翻动着手掌说,“这样说话的人没有设身处地——即使是一只猫,我们也要考虑多种可能性。首先,卡鳅是一只英国短毛公猫,一岁大了(此处省略几十字关于英短猫特征的描述)。其次,它是自己逃跑,还是意外走失?是否跟发情期有关?有无生病或受到惊吓?聊天群里说什么的都有,我也拿不准到底参考谁的答案。”

    “我看区别在于,在你的眼里他根本不是一只猫,”张恬坐直了身体,耸耸肩说,“你儿子还没出生之前,卡鳅就是他的替代品。可自然界里的规则要简单得多,猫就是猫,好多父母把这个年纪还跟在它们后面的小猫咪赶走是很正常的事。”

    “别和我提这该死的大自然……”

    “抱怨啥啊,指不定老天爷明天就会让洪水把卡鳅送回来,”张恬在江楠之的怒视下翻了个白眼,“好吧,它自己游回来……开心了吗?”

    江楠之没有回话,只是鼻翼鼓动着,鼻孔张得很大。

    不管是不是张恬的错觉,雨势稍小点以后,院子里——要么叫它湖更好——的青蛙都游出来了,数量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张恬靠住沙发抽烟,江楠之忙着给物管和邻居们打电话时,青蛙们吵嚷个不休。这些绿色的小东西,除了蹲在水边发出打嗝一样的声音,还明目张胆地四处游泳,要是在平时,说不定一只猫,或者狗,都会要了它们的命。说来说去,它们虽然没能让张恬更烦躁,却也让他没有了睡午觉的兴致,除非用入耳式耳塞把耳道堵上。

    “有什么好猜的?”江楠之回答说,“明天,顶多后天,雨就该消停消停了,哪有这么不讲理的天气?要我说,老家那些庄稼估计都淹坏了。”

    张恬摇摇头,“不至于吧。”

    “怎么不可能?没好好看天气预报?明天:小雨;后天:晴。妈的,这些天上的破布能量再大,这几天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啊。我老家那边也发过大水,小时候,我妈说雨下起来没个完,差不多也就是指四五天。你要知道,院子里积水成涝,在乡下要是涨起水来,根本没有这些蛤蟆青蛙聒噪的份儿,啥都被冲没了。我还记得我妈跑来跑去,把各种家禽赶到自个儿能避水的地方去,其实它们逃得比人还快。”

    “那你妈,教会你怎么观察气候变化没有?”

    “别老惦记我,包括那几件烦心事儿。倒是说说你自己,白计划了那么久,还收拾了一天行李。”

    张恬把烟头按进烟灰缸,拍了拍膝盖和裤腿上的灰,踱步到窗前,头也不抬地说:“瞧瞧这一大坨乌云,天知道它到底有多沉,聚集了多少水分。至于什么去N市旅游的计划,可以说我等于白请了假,现在只能当笑话了。”

    “要不,我们再去活动室找找吧。”江楠之说。

    活动室离院子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张恬印象中它差不多已经废弃了:破屋里堆放着若干缺胳膊少腿的桌椅,铁架上倾颓着漏气的沙包,跑步机、弹簧拉力器都已锈蚀……这些无用的杂物占据了房中的大部分空间,时不时会有野猫野狗溜进去暂栖。虽说卡鳅不是一只野猫,可它平时就喜欢凑到别人家猫猫狗狗的身上嗅来嗅去,偶尔也会溜去活动室体验一番流浪猫的生活。

    “我可不想从湖上游过去,”张恬说,“要是愿意,我可以把雨靴借你穿。”

    “我们说的可是卡鳅!张恬,卡鳅,”江楠之扬起稀疏的眉毛说,“我的宝贝儿子!好吧,我承认它是我的儿子,要是没有尽力寻找,真的把它丢了,你难道没有一点内疚吗?好歹它小时候你还抱过它。”

    酒红色雨靴上还粘着几小块干泥巴,张恬一只脚不情愿地踏进浑黄的积水,清楚觉察到水线在脚肚处浮动,一股吸力抑制住他抬脚的高度。浸泡在水中的花草植物悠悠晃晃、有气无力,在风雨击打下无奈地扭动着身子。江楠之套了件轻薄雨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跟在张恬后面——他喘气不是因为累,而是满天水花在他头上蹦跶,在他脸上跳舞,他的“进口德国树脂眼镜”不像车窗那样有雨刷器,很快就派不上用场了。

    一路上几乎没碰上行人,超市歇业,便利店关门,只有院门内的小卖部还开着。前两年经营小卖部的是个瘦子,最近换了位头发染成橙色的老头,每天准时上班,喜欢派支廉价香烟给顾客,不过他并不怎么说话。

    活动室的门仍然大敞着,远远望去就像一张嘴巴。江楠之抬腿划拉开入口处的杂物,打开手机电筒,黑黢黢的室内勉强能看见些轮廓:所谓活动室是两个连通的,总共有六七十平米的大房间,屋顶的灯具大都被拆走,地板上堆满杂乱的废旧什物,简直让闯入者无从下脚。歪七扭八的桌椅和健身器材分割了不算大的空间,加上光线灰暗,房间里给人一种迷宫的错觉。奇怪的是有一幅未完成的油画连同画架杵在这里,画面灰扑扑脏兮兮,看得出构图造型偏抽象,如果是一幅人物画的话,那比例差不多变形到失调了。

    借助手机电筒的照明,江楠之吃力地四下转悠,蹲下身在杂物的缝隙里搜寻“儿子”的踪迹。假设前面的路段是在水面上行驶,现在他们则潜到了水底下。因为很久没有人光顾,稍一触动器物,空中就腾起纷纷扬扬的灰尘。江楠之嘟嘟囔囔地抱怨自己,为什么没想到戴只口罩。

    “等找到这个净给老子添麻烦的家伙,看我不狠狠揍它一顿!”江楠之涨红着脸骂道。

    正在这时候,一张桌子的瘸腿下窜出个黑影,是只长着一只白耳朵、一只黄耳朵,眼瞳亮晶晶的猫。它躲在一处墙角,回头瞥向江楠之,做出随时准备逃跑的姿势。在江楠之的手电光追踪下,它开始在空隙位置钻来钻去。此时的江楠之变身灯光师,一边嚷嚷着“别动”,一边举灯追随猫的脚步。张恬扇了扇眼前的尘埃,燃起烟任由他和它在一起玩猫抓老鼠的游戏。花猫在活动室里跑了一阵子,忽然跳上那张摇摇欲坠的木桌,从门口冲出去,顺便踢翻了一张铁托盘。托盘掉在地上,发出抗议的哐当声。张恬自脚畔捡起盘子,里面的东西大多泼撒了,全是些黄绿间杂、小指甲盖大小的种子。

    “这儿就一只猫,”张恬说,一只手搭在江楠之的肩头,“没别的了。或许卡鳅来过这里,但刚刚那位目击者又没法告诉你,是不是?”

    “我知道这是什么,”江楠之答非所问,膝盖着地捡起几粒种子,“这是南瓜子,你看,这几颗还有湿气,闻着挺像新鲜的。”

    “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扔了吧,掉地上的都脏了。”

    “脏不脏有啥关系,又不影响做种子。”江楠之说,“原本就应当将它们种到地里,和泥巴们亲密接触的。大自然!不是吗?”

    “不知道是谁放这儿的,”张恬说着将托盘放回到桌子上,仿佛没听见江楠之的话,“难道是谁故意放这儿晾干的?可惜这下有好多掉地上了。”

    “没有关系,南瓜子,既可以吃又可以种,”江楠之又把托盘拿起来,“吃的话,它外面还有一层保护壳,种的话,它也应该比其他种子简单不少。”

    “比其他种子简单不少?听起来好像是个种植专家呀,”张恬说,“不会是因为你在自家天台上种蔬菜,给了你这么多经验吧。”

    江楠之两手一拍,空气里的灰尘四散迸开:“嘿,我记起来了。上次我妈来玩儿的时候,给我带的乡下菜里就有南瓜,我还把它切碎放进卡鳅的猫食里来着。它看起来可喜欢吃了。真的,猫是爱吃南瓜的。”

    “噢,不过它们不一定喜欢吃南瓜子。”

    “你不会忘了我说过老家在X市郊区吧,我妈是个地道的务农人士——尽管她主要是养家禽,而不是种田,零售只是她的副业吧。”江楠之脸上有那么点得意,“别看我只种过几种一般的蔬菜,张恬,不像你这种城里人,基本的动手能力我还是有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动手能力不错,”张恬懒洋洋举了举手,“今年能吃上免费的丝瓜黄瓜,确实多亏了你江楠之先生,在下感激不尽。”

    江楠之弓着身蹲在地上,把南瓜子一粒粒捡回盘子里。

    “现在看来,我所谓的N市的旅游计划有多幼稚,”张恬继续说,“游览某景点,爬座高山、泡泡温泉之类的。这计划泡汤,我觉得也没啥可惜的。说真的,我应该跟你去X市乡下,向你妈妈学学种菜的常识,然后我来种院子里的空地,你继续经营楼顶天台。那样自己肯定吃不完,就送到农贸市场去销售吧。”

    “这不是重点,张恬。”江楠之总算捡完了地上的种子,站起身来说,“就算你跟我去乡下,我妈教你一些种菜方面的基础知识,可是你还是那个不变的懒洋洋的家伙。你应该清楚,咱俩对种菜的态度完全不同,我做这个是出于兴趣,说得装逼一点,这是我‘梦想’的一部分,我常常都梦到在给我的黄瓜施肥。而你呢,是因为感到无聊,才做出的这个决定。‘无聊的人才会感到无聊’,千万别为了一个无聊的理由,贸然决定去学这样那样。”

    “好吧,”张恬说,“我承认就这方面来讲,无论是行为还是动机上,你都比我更给力更明确。”

    江楠之晃荡晃荡盘子,南瓜子们发出细小稀疏的碰撞声:“这些可怜的种子,它们代表的是活力,是生命!浪费在死气沉沉的活动室里简直是罪过,我要把它们带回家去。”

    恢复了几件废旧家什原来的位置,江楠之小心翼翼地把装种子的铁盘裹进雨衣,左手环抱,右手捉住张恬的衣摆(眼镜还是不灵光)。回到院子里,经过被雨冲刷得面目全非的告示板,在俩人踮着脚尖,试图避免踩扁满地青蛙的时候,张恬才想起自己的烟抽光了,于是又折返小卖部(无奈的江楠之只好跟在他后头)。小卖部的橙发老头正坐在门口抽烟,他穿了件门襟敞开着的小背心,花白色的胸毛袒露在外,好像并不觉得冷。小卖部里头的采光跟活动室相差无几,老头点了两根蜡烛杵在柜台的台面,张恬的视力一向很好,但货架上货物的商标和价签也只能看个大概,高度近视的江楠之就更不用说了。

    “我平常买的那种十二块一包,低焦油含量的香烟,是在哪个位置来着?”张恬探头探脑地问,“老板,你能帮我找下吗?”

    “今天这一大片地方都停电了,可不是只有俺们小卖部,”老头儿的声音竟然很年轻,充满了磁性,“您要找的烟,就在左手边的玻璃柜里,先生,不在里面货架上。”老头照例派给他一支烟,张恬叼在嘴上,拿出打火机点燃,小火苗一时间照亮了旁边湿漉漉的江楠之。

    老头儿皱起眉毛,向江楠之点了点头:“哦……我认得,您是在院子里溜猫的那个人。”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这种事儿,我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猫才不喜欢被人遛哩。”

    戳到了自己伤心事,江楠之撇着嘴不想搭话。

    “您的猫没有丢掉吧?”

    “什么意思?”江楠之警惕地瞪大眼问。

    “我不知道有没有看到您的猫,先生,但是我的确看到很多猫跑了。”老头一口跟他的橙发背心形象严重不符的语气,“大约是下暴雨的前两天,上周六来着?大猫小猫,家猫野猫们都在院子里乱窜,相互喵喵叫。你懂的,类似于地震前的动物反常行为,好像是预感到了某种危险或威慑力。那些狗倒没有这么敏感,基本上跟平时差不多。”

    “你有见过一只英国短毛猫吗?”江楠之问,“就是我每天在院子里遛的那只,蓝灰色,胖胖的,脖子上有银色项圈。我家的卡鳅挺胖的,毛色蓝灰蓝灰,比一般的猫好认多了。”

    老头立马摇动橙色头发:“我哪能记得这么仔细,您请见谅。而且就算我眼睛好使看见了,我也区分不出来这些喵喵叫的东西有啥区别。”

    “它们不是简单地喵喵叫,不同的叫声各有含义,”江楠之显然瞧不上老头含糊的说法,“我家卡鳅和一般野猫不同,非常通人性。它会自己上厕所,自己找回家的路,认识自己的主人是谁……当然就是我。”

    老头点点头:“好吧,我尊重您的意思。但是依我老头子的意见,猫跟狗相比不太一样,属于不怎么靠谱的家伙。哦,你们是老住户,认识这儿原来的老板吧,就是‘瘦猴’。这个小卖部是他的生活来源,可他从没想好好待着做这个营生。”

    张恬正想问“瘦猴”是进局子了还是跑路了,江楠之先截了话题:“我还是相信,卡鳅很快就会回家的。老爷子,不要净说些泄气的话嘛。”老头不回应,嘴边的胡子抖动了几下。

    “就算卡鳅一时没回来,你不也得照顾好这些新家伙吗?”张恬对他说,“它们是‘活力’啊,‘生命’的代表啊。”

    “那是自然,对于种菜的事,我可一点也不含糊。”江楠之说,脸庞在蜡烛跳动的光影中忽明忽暗,“我的荷兰豆马上要采摘了,旁边再腾出一片空地,我准备把它们全都种到地里。想想看,一地的南瓜……或许还可以种几棵在花盆里,我是说,花盆可以放在窗台上,用于观赏。等到南瓜苗长起来,结果实以后,就跟院子里的葡萄一样,既能看又能吃。”

    “嘿,”他搓搓手,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相当不错的事儿。”

    “可现在不是种南瓜的季节吧?”张恬说,“你那个露天的屋顶,只有几片破雨布,又没有大棚什么的,到深秋瓜苗被冻死了怎么办?”

    “谁说季节不对、没有温室,就不能种南瓜了?”江楠之眨巴着眼睛说,“你这样的外行,看着就好了。小到芝麻,大到南瓜,只要想吃的,我江楠之都能给你种出来!”

    “别牛皮哄哄的样子,我倒要看你能不能种出来。”张恬嘟囔道。

    “到时候你也得来帮忙,不然种出来了也没得吃。”

    江楠之话音刚落,天空一瞬间明亮起来,小卖部货架上的货物突然清晰可见。一阵响亮又低沉的轰鸣声滚过天空,张恬似乎看见乌云被风托着,不断地变幻形状,还有更多的光色在其中流转。

    “你们回家吧,到处都没电。”老头儿看向江楠之,“到处都停电了,说不定您的猫没地方呆,自己就回家了。”

    “不急,先去你那里坐坐,”江楠之对张恬说,“我还不信它真的不晓得回来,这种事情不能太着急。”

    离开小卖部,尽管只是中午,天光已相当灰暗,有日暮的感觉。空中弥漫着铁锈色的雾霾,浑黄泛绿的水中,大大小小的青蛙正蹬腿畅游,还有不少蹲在角角落落,长一声短一声地啼叫,没有半点厌烦的意味。所有的住宅楼都看不到一点光亮,窗口黑咕隆咚,张恬纳闷小区不是有应急供电设施吗,在这个讨厌的雨天至少应该把灯点亮吧。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气,除了窗帘被风吹得有点乱,一切都是老样子。江楠之去卫生间抹了把脸,顺便把铁盘和南瓜子洗得干干净净。他回到客厅,搁好瓜子盘子,如释重负般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摘下自己的眼镜摆弄起来。张恬一只手揣兜里,另一只手掐着香烟,他知道江楠之有话要说,于是等对方先开口。

    江楠之说:“等最近雨停了,我就把南瓜子播下去。我要让你看到,怎么在秋冬季节让南瓜结出果实。”

    “没问题,我期待得很。”张恬说。

    “不过地块有点大,播种的时候,你需要来帮一把。”江楠之说着,打了个哈欠,视网膜上隐现有血丝。

    “知道了,你还要重复多少遍?”张恬说,“而且根据你的理论,即使我们俩人合作,长出来的也是不同的南瓜。要是你撒的种子,果实肯定是有活力、有梦想的傻大个;要是我播的种,很可能就是几个无聊又膨胀的老南瓜。”

    “说一千道一万,这些都只是逞口舌之利,”江楠之说,“无意义的小聪明。张恬,我们要抓紧在霜降前播种,这两天见鬼的暴雨一定会停下来。”

    “必须得等它们停下来。否则你永远也没法播种。”他补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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