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

折久了，也有裂开的痕迹

经过了这么多年

哀牢山变旧了，磨破了

有泥土，倒向我

身上的某部分在成不了昼的黑夜里

像野草一样疯长

有股力量冲破目光停歇的地方

逃脱了地心引力的真理

我绕了几个弯

努力打开自己

只为缝补这残缺的哀牢山一隅

◆芭蕉树

芭蕉树参差地站在山头

深埋在土里的根

像藏着一个讳莫如深的秘密

吹过几场隐匿而欢动的山风

割去一截的芭蕉树

已经抓不住空气了

我想，等到入夏

叶丛中就该抽出淡黄色的大花了

哪承想，它早就溜到张爱玲笔下

成了梁太太手里的漏光芭蕉扇

难得出了次名

◆写在六月

在鳍上缝一粒纽扣

解开扣子，露出一双腿

沉睡中醒来的那条鱼

借着萤火的光在深海中行走

学会用肺部呼吸

挽留住一些即将溜走的气息

一条鱼，有脚的鱼

半夜，搁浅在我床头

同萤火的光

在漫长无尽的黑夜里烫出一个洞

◆ 解咒

月亮沉下去

哀牢山用潮湿的眼睛看了我一夜

隐约的淅沥声

最靠近目光的雨滴

我不敢凝视

生怕荼毒了它

不那么纯洁的云朵遮挡住光亮

雨滴在大片的阴影里落下

静静地落下

为大山里每一个“含苞待放”的词

解了咒

◆打捞星光

天，擦黑

有星光在哀牢山中打结

它们倾斜着、凹凸着

也有虚荣的心坠入那片星海里了吧？

我曾伸手打捞那片星光

但它使我尖叫、害怕、恐惧

这些，那些

越来越黑

我被绊倒在哀牢山中

时间，它不是一个很慢的动词

我静静等待

当哀牢山中的那片天空再次放亮

星光开始融化

◆答案

事物的完整程度

有时候是消逝

就像柿子，熟透了自然掉落

就像草，枯黄了就有生的希望

雨点落下来的时候

地上跳动着

慌不择路的词语

用箭射击石头

损失的是尖锐

用刀斩断水流

它们会让铁长出骨骼

这不是低调

当门上再起风

枯柳会从江南绿起

也顺便吹高了我

◆秘语

风摇动着黑夜

连同那朵开得正艳的花

盛开的声音一直在耳边

我闭上眼睛，不说话

把一切喧嚣拒于门外

继续，在这朵花的世界中行走

窸窸窣窣，开了的花

发出惆怅的叹息

凋落前

她已恍然大悟

一秒钟，有什么会禁锢在我的视线里23：59

我的星期三

连同这朵花的命运

都已经结尾

◆迟暮

小镇的灯光过于拥挤

把月光挤得变了形

大脑进入空白期，已经很久了

敏捷的发丝洞悉一切的样子

却不从属于哪一根神经

赶在天将黑未黑时将记忆曝光

也掸一掸灰尘

大脑留白的区域越来越多

再看看脚下

一个变了形的影子上多了几条皱纹

◆钓

摆渡人手中有根鱼钩

时而钩住峰峦

让左摇右摆的大山漫过天际

时而钩住月亮的倒影

从东方到西方

◆期待

这几日，山风也撒酒疯

刺骨的霜也络绎赶来

可喜的是

哀牢山深处的梭罗树并没有落下病症

烟囱里溜出的白气想要焐暖九天湿地

让缓缓归来的故人不再受寒

我裹紧身上的衣服

向远方张望

 来年春天

梭罗树长出弯曲的叶子

请不要慌张

那是我在为你铺平通往秘境哀牢的路

◆脱色的彩虹

大雨过后

天空亮起来了

风慌慌张张

吹散了飞机留下的尾迹

两座山之间出现一道彩虹

我数了数颜色

赤橙黄蓝靛紫

独独少了一种颜色

而此时

我没发现

哀牢山变得更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