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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昕平:“冷”科学与“暖”诗意的奇迹相遇
    • 作者:崔昕平 更新时间:2018-05-28 08:22:31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346

    “冷”科学与“暖”诗意的奇迹相遇

    □崔昕平


    2017年末,第五届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优秀作品征集活动在科学幻想领域再次勘得宝藏。马传思的少儿科幻作品《奇迹之夏》充分展示了作家在思想性、艺术性方面不断提升的潜力与实绩。《奇迹之夏》中,丰富细腻的情感线与科学幻想依托的“时间线”交织并进,温暖多姿的情感色调与严谨丰富的科学之思和谐圆融,形成了马传思日渐鲜明的作品辨识度。

    写过诗的人,对文字美的饱满度有一种执著的情愫。马传思的少儿科幻创作,并不因为“科学幻想”的题材与“少儿”科幻的定位而简化文学性的追求。他的作品读起来,是有“诗意”、有“境”的。《奇迹之夏》中,马传思笔下的“雾灵山”焕发着自然的秀逸气息。隐藏于雾灵山千沟万壑中的亿万年宇宙时光,伴随着作家假想的“炫丽而神秘”的“时间线”,如同“悠缓的歌吟”,奇迹般重现。作品有一个极佳的构思,在前后的呼应与铺垫上下足了功夫。作家似乎非常吝啬于揭出他精心设计的谜底,并不急于将这个充满幻想的故事和盘托出,而是让它一点点在凡常生活中聚集,一点点显出异样的光。情节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滋生巨大的变化,越到后面,越产生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分散的、次第出现的离奇现象,最终有序地串联成一个紧凑而合理的故事。

    作品文如其名,始终贯穿着“奇迹”感。如同大多数科幻作品中都会有一位全知全能的科学家那样,《奇迹之夏》中,也做了这样的角色设定。但值得注意的是,马传思对这个角色的设定,自有一重深意。《奇迹之夏》中拥有科学家身份的,是一位叫“余敏”的生物学博士。然而,余敏并没有贯穿始终,而是匆匆现身,中途退场。真正完成使命的启智者,是一位退休独居的生物教师“赫拉婆婆”。一位看似普普通通的退休老教师,作家却赋予她古希腊神话中宙斯之妻赫拉女神的名字,预示了这将是那个参与“奇迹”的关键人物。

    一场看似没有破坏性的地震之后,赫拉婆婆预言,“那场地震改变了很多事情”。这句话成为隐在的推动力,推动故事向离奇进发:地震后,时间裂痕悄然出现,神秘气息逐渐聚拢。奇异的光芒闪耀雾灵山,不同的时间线相互交集,“奇迹”接二连三:12岁的少年“阿星”在巨石堆捡到一只小虎崽,引来了一只生活在史前100多万年的冰河纪动物——剑齿虎。接着,驭虎的史前人类也出现了,女孩“望月”的面部刻画让人瞬间联想到北京猿人。大雨罕见地倾盆泄地,现代人的街道上竟然冲出了生活在4亿年前的远古鱼类——盾皮鱼。大开大合的想象世界里,不同时代的史前生物在作品中次第现身。可贵的是,作家在追求奇迹感的同时,让一切发生得有根有据。大量古生物学的知识,在这个真实存在的地理坐标下变得鲜活。燕郊的雾灵山是确有其山的,在远古时代也确实曾为古燕辽海,在中生代和新生代的地壳运动中逐渐上升成山。因而,盾皮鱼等古生物在该地区出现是符合逻辑的。阿星见到的金雕、猕猴,也确是雾灵山的国家级保护动物。博士余敏在望月的山洞中找到了新石器时代原始人生活的遗迹,也与北京猿人的背景知识相吻合。

    常常在想,少儿科幻的意义也许并不在于科学性的假想走了多么远,而在于能否将科学的魅力展示给孩子,将追寻科学的精神灌注在孩子心间。《奇迹之夏》将少儿科幻建立在大量的古生物学知识与地理学知识的基础之上,令沉睡在书本中的知识现出生机,也让幻想故事有了现实的根基和科学的意义,既开拓着孩子们的想象视野,又传递了以科学认识世界的思维方式,更借此展现出了知识的魅力。

    一个优秀的作家,一定是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能够将人们内心微小甚至晦涩的情感思绪敏锐地捕捉和呈现出来。马传思有这样的一种能力与愿望,这使得他的作品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温度感。马传思的科学幻想故事始终是温暖的。在这个经营幻想的过程中,作家从未离开过科学,更从未离开过真实的生活,尤其从未离开过丰富细腻的情感世界。

    故事潜移默化地讲述“尊重”,首先是人与人之间的尊重,其次是人与其他物种之间的尊重。赫拉婆婆是一位让人感动的启智者。她宁静、谦和,发自内心地尊敬每一个人,包括她的学生,包括小孩子。需要给少年阿星一些必要的提醒时,她会做得巧妙而随意,避免孩子难堪。作品中,人与其他物种间的尊重,则更具启示意义。当余敏博士见到活生生的原始人与剑齿虎时,产生了近乎狂热的研究热情。赫拉婆婆及时提醒,“对于科学研究来说,他们是难得一遇的活体样本;但不管如何,都不要忘了,他们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和一只为了寻找遗失的幼崽而跑到这陌生世界来的虎妈妈。”少年阿星则以一个孩子的赤子之心,演绎了物种间的相互尊重。故事中,阿星是惟一能与望月这个原始人类,包括与剑齿虎、大白鹅这样的动物相沟通的。除了阿星与古生物研究专家余敏形成的对比之外,其他成人处理突发事件时的敌对方式,更加的对比鲜明。警察与剑齿虎的拔枪相向,让沟通彻底变得不可能。而每一次陷入与这些古生物的交流僵局时,都是由阿星以一种令人困惑的方式打破。作家借余敏博士之口道出了个中真谛,“我从刚开始就把他们当做研究的对象,而你,是在用心把他们当做朋友”。显然,沟通是否拥有共通的载体(比如语言),并不是最重要的,沟通时心底所持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人与人、人与万物之间最需要的,是真诚,是尊重。

    除了描述人与万物的生存关联外,作品中也始终伴随着动人的、亲子间的亲情互动。作家以一种别样的手法描写孩子的成长,不需要离家出走,不是众叛亲离,不呈现激烈的成长裂变,而是在经历事件,尤其是在独立应对和处理事件的过程中突然的成长。就像赫拉婆婆所说,“你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只能陪着你走一段路,剩下还有很长的路程,你需要独自走下去,因为生命终究是你需要独自去面对的事情”。作家鼓励孩子如何去面对这艰难的“独自”成长——要“心里怀着爱意继续走下去,就算是再糟糕的日子,也会有奇迹出现”。在马传思前后几部作品里,包括《你眼中的星光》《冰冻星球》《住在山上的鲸鱼》中,都贯穿了这样一种诗意情怀,对爱的力量的坚信,让人想起了冰心先生“爱的哲学”,“有了爱,就有了一切。”作品以恳切的成长教育,传递给孩子对生命的敬重与对人生的积极乐观的态度。

    这科学之外的又一重“奇迹”感,恰如赫拉婆婆告诉阿星的一个秘密,“哪怕是一块石头都会唱歌,它没日没夜地在唱呢,唱着生命里的欢愉……”石头也会唱歌,这实在不像生物老师的话,实在不够“科学”。然而,这不够科学的元素,恰恰构成马传思科幻作品另外一个鲜明的特色——浪漫的诗意。看着遍布沟底的那些千奇百怪的石头,阿星不由得浮想联翩:“说不定,这些石头是一群被时间遗忘了的怪物,几十亿年来,它们一直在这里睡眠,等着有人过来,然后它们就纷纷唱着歌苏醒过来了!”是啊,其实人类的客观所知是多么的有限,谁能确定究竟什么是百分之百不可能的呢?女孩望月对小虎崽的死并不感到悲伤,对赫拉婆婆的消失更显出兴奋,阿星在梦境中感知了原始人类迥异的生死观。作品中,谜底这样被揭开,关键时刻出现的神秘人(赫拉婆婆失踪多年的爸爸),是众多时空管理员中的一员,不断修复着时间的裂痕。时间线交错的现象,也并不仅仅出现在雾灵山,也曾出现在内罗毕、马达加斯加,引发澳门岛上妈祖庙的所谓“显灵”事件。在赫拉婆婆临终去到的另一个世界里,她变回到那个12岁的女孩,在那里,她的爸爸陪伴在她身边,从未出门远行。对人类而言,未知的领域仍然无比巨大,谁又能确定哪个观点是永远正确的呢?借助科幻作品,作家热忱鼓励孩子们翱翔想象、鼓足探索未来的勇气。幻想的世界找到了科学的阐释,科学的幻想也带来了浪漫的诗意,恰似引领我们谛听石头的歌唱。

    掩卷回顾,《奇迹之夏》中所展现的,不过是仅仅几天间的故事。然而,作家在逻辑明晰、层次丰富的想象中,架构了一个关联史前历史与当代文明,关联古生物知识与科学幻想的故事,并共同见证了少年阿星令人欣慰的成长。作品随时焕发的、恰如其分的幽默感,适时地调剂着异常紧张的气氛,让儿童读者小小的释放一下之后,兴致勃勃地追随故事。作品饱满的信息含量与具有信度的科学思索,辅以人类情感生命的诗意境界,真仿佛“漫天都是风的痕迹”,于平凡中蕴含无尽的浪漫与美好。其实,幻想与诗意,本就是一对如影随形的心灵伙伴,它们在马传思的笔下相遇。人文情怀与科学幻想自然融合,召唤着物种与文明间的彼此尊重。作品扎实、丰满,既真,又幻,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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