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影片已有很多文章做过点评,笔者只想对其中一个场景做一点阐发,那就是当张保民抱着以为是自己儿子的被绑架者,躲到了一个废弃山洞里,解开包袱,却发现不是自己儿子。安放好小女孩后,张保民突然感到背后有某种力量在吸引着自己,他警惕地望向全黑的洞口,那是无限的深渊,在长达数秒的黑暗中,音效是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除了音效,没有一句话语,这是影片对“无声”最完美的诠释。面对史前般的黑暗,面对人性恶的深渊,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
当张磊扔过来一块石头给苏醒过来的徐文杰女儿,然后伴着脚步声走出来时,估计一半的观众都会相信张磊已经死了,他拉着的徐文杰女儿也已经死了,两个孩子相伴着爬到山顶,此时的镜头是仰拍,两个小孩子独自站在山脊上。接下来的镜头就是两人望着山下被烟尘笼罩的城市。我想导演的镜头语言是在告诉我们,两个孩子已经走了,离开了这个充满了迷雾和隔阂的所在。此时在山洞口的剧情是徐文杰抱着没了气息的女儿,悲痛地喊着。山头的两个人回过头来,女孩子说:“我爸爸在喊我了。”于是这边的她开口叫了声“爸爸”,活了过来。张磊则依旧站在山顶,望着自己的父亲张保民。
可能张保民凭着自己做父亲的直觉,认为昌万年和自己儿子的失踪有关系,而最后我们才知道,张磊只是在昌万年用箭射小羊时被误杀的,然后和徐文杰一起将他藏到了那个山洞里。徐文杰在那个山洞见到自己女儿时曾有一瞬间的迟疑,也是在最后我们才了解他这份迟疑的潜台词。面对救了自己女儿的张保民,他没有丝毫要告诉对方真相的意思。
当小女孩趴在父亲徐文杰的肩膀上回望她曾待过的山洞,眼神很复杂,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子的眼睛里,那里面有不忍,有愧疚,有怀疑,有不舍,但是她没有说出来。这其中有很多种解读,比如她对冥冥中那个张磊的不相信,比如她对另一个世界的恐惧。但是联系起来看,对于导演而言,那是一个阶层对另一个阶层的忽略,这种阶层固化的思想已经深入到十多岁的孩子心里。小女孩可以每天晚上听爸爸给自己讲绘本书,一旦爸爸模仿的不像就要重新来过,她的世界里不会有张磊这样的孩子,在意识深处,她只不过做了一个模糊的梦。
最后昌万年和徐文杰在洞口讨价还价,两人对那个洞口置若罔闻,对那个秘密心照不宣,对张磊的生命毫不关心,对张保民的悲痛丝毫无感。在要求竞争对手将矿卖给自己的那场戏中,我们知道昌万年也是有儿子的,在国外留学,因为胃口不习惯,他还经常给儿子空邮涮羊肉,他也有父子亲情,但是对于张保民的父子亲情却毫无感触,在他的内心深处,这些人的存在意义不大,与他们毫不相关。
整部影片的对白极少、极简单,除张保民因为舌头原因能说话而不说话之外,昌万年也没说过几句话,能让人记住的除了捐赠时那句“记者到了吗?”之外,可能就是那句“羊,也吃素”了,而律师徐文杰的台词最能让人产生印象的除了面对昌万年的弓箭,他说的“我就是证据”外,大概就只有他在监狱中的那句“没有了”。前者是因为他要找到自己女儿,所以无所畏惧,后者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人能够隐藏多深,他的恶能有多大,才能在关键时刻将过往的经历用一句毫无波澜的话隐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