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军是个土生土长的白马河人。
尽管白马河没有疾风暴雨,没有惊心动魄,没有英雄名人,只有众多小人物的日出日落和命运情感。生动的故事,鲜活的人物,如许许多多个小红果子,随意插排在一根名为村子的细棍子上,穿成一串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尽管在琳琅满目的食品里算不上美味,但原生态的魅力却最为隽永、动人。
由是,白马河是幸运的,白马河的一草一木是幸运的,白马河的乡人们更是幸运的。因为有一双热切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它,有一支不懈的笔一直描绘着它,有一腔挚热的情感一直在为它燃烧。
对家军而言,虽离乡多年,可故乡那熟悉的事物,场景,早已了然于心,他需要做的,只是静下来,像一粒种子依偎在泥土侧旁,开启一些与灵魂有关的絮语。在这个人心浮躁的社会,他的文字是那么的让人沉静。
家军的散文乡土气息浓郁,具有强烈的生活感染力,用现在的话说叫做“接地气”。他的每一篇文章,都闪烁着生命的火花。而无论文章怎样改变,他唯一不变的是其对故乡那深深的眷恋,对乡人们殷殷的怀恋。
品读家军的文章,犹如在欣赏一幅幅风土人物画卷,那强烈的立体感与动感深深植入你的大脑。那娓娓道来的倾诉,洋洋洒洒的细节刻画,像极了不饰雕琢朴素本色的木板画。
家军的笔下流动着乡野的生气,洋溢着田园的生机,民间生活和田园耕作成就了他的白马河,也使他的文字有着绿色的活力;白马河两岸三村八乡的人都来了。骑驴的、套车的、推车的、挑担子的。白马河边成了骡马市场。牲口在河边喝水,卸下的车子就搭个凉棚,好像那一个个的小看台,排列在戏台子的远处。那车子拉来了祖孙几代的人,他们离着戏台子很远,听是啥也听不见的,看也是看不到的,也不过是盯着戏台子上穿红挂绿的在台子上转圈儿,脑袋上戴着奇怪的帽子,身上穿着奇怪的衣裳。谁知道台上是他娘干球的。有的乡人看了九天大戏,连他娘一出儿戏的名字也说不出,就这,回到村子里还和那没来看戏的臭白活,那戏唱得是真好。当人家问他唱的是哪出戏时,他竟瞪着铃铛眼,支吾半天,是、是、那出戏。戏台子下面的小孩子们更不知唱得哪出戏了,他们是来吃、来喝、来疯跑的,只知道戏台子上有一个大黑脸,大花脸,谁晓得他们在干啥,你来他往,嘴里哇呀乱喊,刀来枪往,呜哩哇。
初心不变,情深意浓。
家军的每一个字都能拧出叫做思乡的水来。
若是不信,你就去翻动他的文章吧。
二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个人的深处,都有一个村子。有的村子隐匿着,有的村子裸现着;有的村子浸在骨子里,有的村子隐在雾蔼中。家军说他的村子隐藏在冀中大平原的腹地,那里的传统文化和生态环境要优于城市,一些民俗民风、乡村旧居至今保存得比较完整。
家军的村子,无疑是浸在骨子里的。
《白马河的社戏》是一篇表现白马河乡人们生活的诗意浓郁的抒情散文。家军以清新的笔调,用一幅幅充满动感的画面,组成一幅冀中乡村的生活情趣图。它勾起了我们对童年的乡土回忆,激活了沉淀在岁月深处的那首恋曲:大姑娘们个个到都打扮得很鲜亮,都穿上了压箱子底儿的衣裳,脸上擦胭脂抹粉儿的,最差的也用红纸染个红嘴唇,大辫子梳得流光水滑的,走起路来扭扭的,嘴里嗑着瓜子或吃着甜糖之类的零食,头不歪眼不斜的,仿佛一夜间从村姑变成了大家闺秀。那些已经嫁出去的女子,也是照样都打扮起来,在戏台子下面,东家西邻的姊妹见了相互拥成一团嘻嘻哈哈的。谁的模样俊,谁的头发黑,谁的男人好,谁谁谁的小肚子已经隆起来了。老太太们虽然不像大姑娘小媳妇们穿的五颜六色,染个红嘴唇,但也穿得利整的。有的手里还托着个大烟袋,瘪着个柿子嘴,叭叭地抽的有滋有味。唱大戏的这几天,也是媒婆子们最忙的时候,这东家的小后生该成亲了,西家的小识字班也大了。保媒的这个时候就会登上门来,约定双方的爹娘在戏台子底下,第一天或第二天彼此相看,也有只通知男家或女家的,这叫“偷看”。这样的相亲法,成与不成,都没有多大的关系,反正男家或女家也不知道。
这是一组充满了灵性的文字,在字里行间,我能看见家军喜悦的心灵与跳跃的激情。在这一文中,他用粗笔勾画、细笔描绘,把一个个经常在眼前晃动的乡村人物活脱脱地摆在了我们的面前。他用童年的目光去回望当时社会背景下的村子,去描写发生在当时村子里的人和事。
试想,没有生活,没有亲身体验,这样的文字恐怕一辈子也感悟不到。而对于家军来说,能有如此老道的语言功力,完全得益于他对生活的积累、捕捉、体验。他的许多创作,就是取材于生活的点点滴滴,一草一木。
故此,家军的白马河变得更加耐读了。因为,在他的心灵深处守望的是一片净土,她与世隔绝,纯洁无瑕,风烟俱净。她是故土,是家园,也是灵魂憩息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