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这天,正是冬至。
广南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出来了,维持一审判决,并说明这是终审判决,不再上诉了。兰兰拿着终审判决书,痛苦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来,她呆呆地望着中院的判决书,这判决书,犹如一把锐利的刀,砍断了自己的手脚,阻死了自己的活路,把她心底深处藏着的一点点的生存希望,也被扑灭了。
冬至,在广南人眼中,比春节还隆重,有钱人,全家男女老少都要到宾馆大吃一顿;没钱人,在家中以苹果奉神。然而,周兰兰在家中,既没有条件到宾馆酒店吃喝玩乐,也没有条件在家苹果拜公,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双手拿着判决书,站立在公婆遗像面前,望着公婆流泪。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后,她苦苦活了几十年,如今,母亲被腐败分子活活逼死;丈夫反腐被挨整,九年不发工资,九年不安排工作,流浪在社会上;儿子怒斥腐败被抓捕入狱;女儿被腐败分子开车碰死;私人住宅被当局非法查抄抢劫;人生的最后一点点生存希望,也被腐败分子扑灭……委屈、彷徨、痛苦、绝望的心情,像一条绳子,紧紧地勒在她的脖子上,使她连喘一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连自己的人生权利都得不到保障,任凭别人践踏欺凌,日子过得如此痛苦,如此艰难。这样的生活环境,使人怎么活下去呢?活下去还有多大意义呢?
对着这样名存实亡的家庭,对着这样荆棘载途的生活,当局不但没有伸出援助之手,反而变本加厉加大打击迫害的手段,越来越猖狂,把一个完整的家庭迫害得支离破碎,土崩瓦解,生不如死。啊!这冰冷的世界,哪里是底层人温暖的地方呢?
她望着这罪恶的终审判决书,人们最后充满着期待的地方,寄托着希望的圣地,也完全被腐败绑架,支撑着兰兰活着的那一点点梦想,也被这份罪恶的终审判决书所击碎。啊!如今,哪里是讲理的地方呢?哪里是公平公正的天地呢?想到这里,她又泪水涟涟。此刻,她抬起头来注视着挂在墙上,当年自己的丈夫与老作家魏巍在北京合影的照片,喃喃自语地说:“学瑞,我知道您活在这个世界上很苦很曲折很无奈,我嫁给您后,经历了不少的痛苦磨难,可是,我不怪您,尽管我们的家庭,由于您写的几篇反腐文章,被潘沿美一伙腐败分子搞得支离破碎。但是,从这一事件中,使我看到一位男人做人的真正人格,使我看到一位男人活在世上的真正价值。这一生,我嫁给你没有错,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嫁给您。我知道,您目前的心里也很是痛苦,可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帮不了您多少忙,近来,我的病情越来越重,给您带来不少生活负担和精神压力。我是一位不称职的母亲,我走后,请您不要悲伤,望您自己照顾好自己,保重自己,争取党与政府归还您一个做人的清白,归还您一个做人的权利。我走后,如有机会的话,念着我们夫妻共同生活二十多年的份上,冬至那一天,请您从阳台上採摘一束我平时最喜欢的杜鹃花,到坟墓前探望我。我先走了,天堂再见!”想到此,她望着丈夫的照片,眼眶里含着眼泪,把手中的判决书放在那破旧的茶具上,随手拿起一个玻璃杯压住。然后,她拿起放在屋角边的一条绳子,往卫生间走去,她在卫生间顶钩上挂好了绳子,随后,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九点四十八分,上吊了……
话说王学瑞,今天一早,他就出门找莫晓兵去了,临近中午,他回到家打开门,进入屋后,看到屋里没人,十分冷静,屋里气氛显得异常凝固。他立即大声喊叫起来:“兰兰!兰兰!”尽管王学瑞怎么叫,屋子里还是没有人回应。于是,他走进东边房子,空洞洞的,又进入西边房子,还是寂寞无声,他急急走进厨房,看到兰兰平时上街买菜的菜篮子,一动不动放在那里。这时,他觉得十分奇怪,这九年来,兰兰很少外出的习惯,今天,突然跑到哪里去了呢?王学瑞开始觉得手忙脚乱了。他再次仔细看厨房的东西,然而,厨房内摆放的东西,仍是那样有条不紊,老气横秋。这时,他走到卫生间门前,看到卫生间的门紧闭着,以为兰兰在里面洗澡或者用厕,便小声地喊:“兰兰!”看见没有回应,他又走近卫生间两步,面向内喊:“兰兰!”可是,仍然没人回应。于是,他用力推开卫生间的门,啊,卫生间里面状况,一下子使其惊呆了。他看见兰兰吊挂在卫生间顶钩上,看到这一情景,王学瑞的脑子里像雷电闪劈一样,“轰轰”的一阵阵响,脑海里一下子变成苍白无力,四肢变软,尽管这样,他仍然支撑着身子向前扑过去,抱住兰兰下半身,放声大哭:“兰兰,你为什么这么傻呢?为什么这么傻呢?是我害了你……”王学瑞边哭边转身,急忙拿来菜刀,站到椅子上,一手抱着兰兰的身子,一手提起菜刀用力割断了挂在顶钩上的绳子,将兰兰抱而下来,放到床上,紧接着,他用手按了按兰兰的脉搏,已经没有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