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深山老林的王哥，喊王嫂将家里的鸡蛋拿去小城卖钱，补充家庭买油盐酱醋茶的缺口。嫂子听了人就矮了半截，频频摆手说：嘿嘿，这样的好事情，恐怕还是让你各自去好些，我要在家种包谷呢。其实是典型的借口，地里包谷早已种完。核心的问题是母亲生她时用裤子包的，天生胆子小，怕见生人被割耳朵。哥哥接着说：那，你这样承让我就真的去了，过后内心别后悔哈。她嘿嘿后眼睛眯成一条缝，还是嗯嗯地承认去。觉得，出生已经半个多世纪，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去看看小城的大门究竟朝哪边开；自家用包谷，稻谷，麦子等粮食，散起喂养的土鸡蛋一定能顺利地卖个好价钱。

哥哥鸡叫三遍就破天荒给嫂子做回早饭吃了，沐浴着月光送去江边赶机动船进城。虽然离开时间短暂，可是崎岖山路漫漫依然一前一后情话绵绵。哥哥假咳嗽一声小心翼翼地说：“老婆，头一回去城市做生意，各自是不是要胆大心细哟。”“嗯，晓得，谢谢，这年头林子大什么鸟都有。”

老婆答应后反问：“还有啥子需要特别注意的不，我的百事通先生。”老公嗯了一声没有说出来，只是笑了笑。急性子老婆焦急地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莫给老子伸一下缩一下的样子。”见老公仍然不吱声，便捷嘴先开：“是不是有不吉利的话，怕早晨说了会显灵害人嘛，没得啥子，你晓得我这个人从生下来，就不吃那一套鬼把戏，快点吐出来！”

老婆这么一激将法，老公认为这个事情，不大不小，后果严重，不吐不快，于是就连头带尾和盘托出：“昨天听有个人去城市推销柑橘回来摆龙门阵说，去那里做生意，尤其是在角角落落做生意，如果不眼观六路耳闻八方，脑壳机灵点，弄不好东西被混完了还信都不晓得，白辛苦不说，还受一肚子牛卵子气。”

“哦，啰啰嗦嗦，转弯抹角，遮遮掩掩地说了半天，笑死八个人，本来在背街小巷做买卖，要是黑灯瞎火的当然容易遭浑水摸鱼嘛，不是有人说，人不灵醒死起亏，火不烧山地不肥吗？好吧，我牢牢记住你的话，尽量去找宽敞明亮地头卖蛋。”过一会又说：“嘻嘻，莫看我那阵读小学没毕业，后来在社会上跟人掏了掏，还是会算点点简单账，放心吧老公，不会糊里糊涂地吃哑巴亏的。”

“嘟——。”大半个小时下来，老婆上了起航去城市的机动船，与老公挥手告别。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摇摇晃晃，停停靠靠，船只准时到达目的地。老婆背头的鸡蛋完好无损。是水流平缓，她好像顾生鸡蛋一样，始终抓住背头躲过风浪震荡得来的回报。

上了岸本来可以打的士，但是由于路段偏僻车少价贵，为了节约她背起半背头鸡蛋，嘿咗地走走歇歇爬了大半个小时的坡路去闹市区过后，在一个小学校旁边的空坝子边上，准确地说是经过一个杂货店老板同意的门前。

她放下背头，用毛巾擦擦汗，扇扇风，顾不得在附近的包子店吃早饭，就把塑料布遮起的汤圆大的鸡蛋亮出来，对着稀稀拉拉地路人开始细声细气地叫卖：“哎，快来买土鸡蛋，蛋黄难搅散，一个一元，送完赶船！”过一阵她看见密密麻麻的路人，一个也没有停下来问问看看的，又放大嗓门：“一元一个，一个一元，各家牌价，成本高，费事大，不讲价。”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果真灵验。稍待片刻，送孩子上学的大人，过路的，买菜的人些，一忽儿就好像蜜蜂朝王一样围了过来，开起了麻雀嫁女会：这个拿起摇了摇，掂了掂，不以为然地说：“哼，一个小小麻雀蛋啷个还喊恁个贵。”那个举手照照光亮，揩揩蛋上的垃圾，将信将疑地说：“嘿，现在散喂粮食的土鸡蛋，一般是拿各人吃的，哪还有拿来卖的事情哟。”

对于杂七杂八的风凉话，她只是当作一碗宽面吃了，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白白眼睛哼哼了事不做任何解释，晓得有的买主如果不鸡蛋里挑骨头，找些歌来唱，啷个买得来便宜货呢。相信自己货真价实的绿色环保商品，说穿天是属于皇帝女儿不愁嫁的系列。就索性将主要心事放在防止混走东西方面。因为送别时老公重重地提醒过，免得一不留神造成蛇退皮回去不好背书。

待看热闹，摸行情的陆陆续续离开后，不大不小，方方正正的水泥坝子，竟出奇的空无一人，除开对面的几个门市开着以外，恰巧就剩下她在卖鸡蛋，还有背后的男老板在自己的门市旁边坐着嗒嘀嗒地玩手机。

謩地，从隧道口方向不紧不慢，东张西望地走过来一群人，把她的鸡蛋围得水泄不通。讨价还价的不亦难乎，都想将洋鸡蛋味道换一换。其中有三位中年妇女，一个背起塑料袋编织的背头，一个打空手，一个戴着太阳镜，跃跃欲试。太阳镜一手拿起三个鸡蛋，在她眼前摊开说，这几个完全一点都没有坏，只要价格合适肯定要了。太阳镜说完就将三个鸡蛋给了身边的空手，还慎重其事地交办：你先帮我拿倒选够了再算账给钱，莫放下去混了不好找哦。嗯嗯。空手痛痛快快地承认。当太阳镜继续选择鸡蛋时分，空手看了看她的眼睛只是高高兴兴地注意太阳镜，对自己不屑一顾，便蚯蚓般离开人群，蹦到在旁边假装看学校上体育课的塑料袋背头处，交给鸡蛋又旋风样回到太阳镜身边，随时准备完成运输任务。

大约干了十个来回，太阳镜发现买蛋者越来越少，怕半天云跑马——暴露马脚，迅速更换招术。先蹲起埋头捡鸡蛋看看，后上下打量卖蛋的她笑嘻嘻地开腔：“吔，我的运气上上签呢，摸着心窝子说，老板，你这个是土鸡蛋，营养价值确实高，但是，打开窗户说亮话，不怕丢底，买硬是想买，就是价格咬死下岗宝贝了。”“哼哼。”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不在意地接话。“少了好多不卖，干脆点，莫捏倒怕死了放了怕飞了的，哎呀。”她粗糠手一扫地，脸朝妇女答应：“一元一个，没有人买拿回去吃。”

“嗨，真是比国家牌价还要硬哟，好好，上当有货在，捡50个。”她听了就微笑起拿出塑料袋边捡边喊出个数，叫妇女看清楚，免得不相信重数麻烦。“给100元，新媳妇一样的票子哦，补我50块，莫给假钱烂钱哈。”妇女提起鸡蛋接过补钱离开时逗趣地说。

当她正在高高拿起钱照亮确定不是假的后，放在胸前的钱袋子时，妇女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说：“哎，蛋老板，有人说你的鸡蛋坏了，快点退我100块钱，我马上去赶车。”“啥子？坏了，乱说！”看妇女没有反驳她就抓个鸡蛋，摊于手心，指着旁边的男老板说：“你喊这个哥哥帮忙看看，凭这亮度，这颜色，如果坏一个我负责陪一背头，要得不。”

妇女看见老板只是盯自己两眼没有语言又大声说：“少罗嗦，少罗嗦，马上退我给的那个百元圈走人。”“我给你100可以，我那补的50还我。”“啥子，我一来就还了的，就是你手头的崭新的那一张，大家看噻！大白天还想混账呢。”妇女指起她手里的50元洋洋得意地说。

“哎哎，这位阿姨，凭天理良心，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也很不想多嘴，可是，刚才你演的那些戏，都怪我运气差劲，全部框在我倒霉的眼里了，怎么说呢，劝你还是快点要脸面，不要逼马上打110得罪你好些。”“哼！关你啥子屁事，老老实实地发你的财吧，假正经！“妇女吵了架，把她补的50和混的鸡蛋，悄悄地完璧归赵后就哼哼唧唧地窜了。

她等一会将钱握起，哆哆嗦嗦地一会放在背头上，一会放在钱包里，好像自己做错了啥子事情那样惶恐不安。紧接着，她背着背头站起木了喃喃细语：“哎，这地方好冷，哪里当阳呢。”

“啷个的，未必遭树叶子打破头了，鸡蛋老板。”她紧闭着嘴，只缓缓摇头却不回男子的话。男子一步跨过来把她背头接在地上，板着宽脸说：“你今天就在这里大胆地卖，我带起点，看哪个头上究竟有几根红头发的还敢再来耍花招。”她红着脸搓搓手回答：“那，就麻烦您嘛。”

说着话，一个小伙子过来反复看货问价后，就微笑着连锅端了。离开时还点点头说：“嘿嘿，大城市的亲戚急要，真正的绿色食品确实有点难碰呢。”

她满载而归。见了老公既羞愧难言又喜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