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最渴望过年,那时候的春节,没有电视,更没有春晚,但喜欢做的至少有三件事:拜年、收红包和放烟火。
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巴子,每年春节,我都是财源滚滚,当时,尽管只有几毛、几分、最多一元的积蓄,但在我们这些孩子的眼里,这些巨款可以换得万物,拿着这些钱,我们可以买糖球、买小喇叭、买橡皮、买甘蔗、套圈……但真正让我们着迷的,还是年三十晚上那些璀璨的烟花——五颜六色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金光闪闪。
大年三十的那晚——最热闹的不再是城市,而是乡村。
在我们村,就数李叔家最为富有。每年的春节前半个月,他家总会买回二个大大的红灯笼,早早就挂在院门前,灯笼里的粗红蜡烛随着风儿一闪一闪的,若隐若现,引得我们这些天真的娃娃半夜就悄悄去围着观看,空气中弥漫着冷清的气息,猛烈的寒风好像无孔不入,刀子似的割着我们稚嫩的小脸,尽管我们抵挡不了凛冽寒风的折磨,依然三五成群地去看大红灯笼。
春节的那个晚上,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二点,终于可以和姐姐们一起去放烟花了,那些年,可没有大箱小箱的冲天炮,只有细细短短的二三个,外加一些长短不一的鞭炮,却处处充满着浓厚的年味。夜半时分,村里到处是“噼里啪啦”夹杂浑浊的喧闹声和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李叔家响彻天的春雷炮总是唤醒了新年的第一秒,绚烂的火光顿时从那个大院里蹦出,深邃的火花耀眼无比,伴随着一声声的“哇!”,孩子们便争先恐后地涌向村里那个最亮点。霎那间,火光便照亮了半边天。每一个鞭炮,只在十分之一秒就燃烧殆尽。迷茫的雾中,存在的,不仅是扑朔迷离的闪光点,更是它给我们留下了诸多美好的记忆。
烟花放完了,刺鼻的硫磺味和浓雾也渐渐消去,空气中顿时冷清了许多,可我们这些娃娃还是不愿意回到自己的老屋,都在期盼李叔家春雷炮的再一次辉煌,都在盼望早点天明,好结伴去邻居家拜年。
“年,就这么过去了?我们又长了一岁……”爸爸似乎有些哀怨地说:“一年一年的过,放放鞭炮,吃吃喝喝的,唉!日子真的好快!”夜幕中,偌大的屋里居然只剩下爸爸一个人,他孤孤单单的,和我们这些孩子的热情劲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刚才挺温暖的,现在这种感觉却在一点一点的退去——原来,真的有点冷!在风中,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时间就是如此的无情,我的人生已经走过一半,父亲和李叔都离开了我们,但李叔家的院子还在,门口的大红灯笼还在,春节的烟花依然继续……如今,南京市区已不允许放烟花了,要想看烟花,还得回到家乡的老屋。想起小时候的阵阵声响,深深的回眸远处的烟花绽放,突然间感觉好舒服,身子不再觉得冷了,好温暖!也许,这就是烟花的恩赐吧!
枯木逢春犹再发,人无两度再少年。一束烟火,一瞬间,再一次照亮着大地,温暖了我们乡村人的幸福,为我们新的一年点了盏“探路灯”。时光飞逝,也许就是这短暂的一秒,但却成为我们这些娃娃们永久的记忆。
佛曰,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让我们用生命中固有的顽强、抗争和韧性,去打磨掉自身的浮躁和轻狂,打磨掉那些不该有的懒散和消沉,还一份自然的深沉、持重和克制,这可能就是我们真实的人生。再冷,再空荡,也是人生,狭然间,只要有一丝的温暖,就会重新燃起火苗,照亮世界。
烟花,冷得让人发抖,却让人内心发烫。烟花给予我们的,可以是夺目的美丽,更多的还是童年中那些温暖的芳香……
(作者简介:黄宏宣,男,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东方作家创作中心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三级创作员,在各类刊物、网站上发表作品二千余篇,十多篇散文在各级评比中获奖,并出版散文集《我这十年》和长篇小说《深深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