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偌大的废旧仓库里，张明哲、孙半三、宋以信等几个核心小组成员散坐在不同位置的地上，都沉闷着不作声。

“都坐过来，开个会。”组长候钊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短枪一边把他们几个叫过来。接着说：“这次偷袭鬼子军火库未果，还搭上五个弟兄的性命，是一次很惨重的损失。我在想，一定是我们的队伍里出了内鬼。如果不是内鬼所为，我们的这次行动是绝对有把握的。你们说说看，这是不是巧合？”见大家没吭声，又接着说：“行动的具体任务，只有我们现场这几个人知道，当然包括我。所以说，内鬼就是在我们这几个人中间。”候钊朝大家扫了一眼，催促道：“抓紧时间吧，你们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组长，我们是绝对不会替小鬼子传递消息的，请相信我们吧。我们对小鬼子都恨透了。”

“我们？”候钊站起来上前揪住孙半三的衣领厉声问：“什么我们？你孙半三能代表他们吗？你只能凭着良心问自己，你根本没有权利代表他们没向鬼子告密。”

“组长，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向小鬼子告密。如果我撒谎，我会遭雷劈，不得好死。”张明哲发誓说。

“组长，我宋以信可以用脑袋担保，我是百分之百没有把偷袭军火库的消息传递给鬼子。只有汉奸走狗才会干那种可耻的事。我宋以信跟定抗日队伍打鬼子已经铁了心，要做就做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誓不当汉奸！”

“组长，我……”

“够了！”候钊大声说：“这些信誓旦旦的托辞我听够了。我要的是，昨天傍晚开完会以后，行动前的两个小时你们都去哪里，都在做什么。我要的是过程，过程。”

“组长，昨天开完会，我就出去找了个没人在的角落方便，很快就回屋里了。”

“组长，昨天开完会我就出去主动替罗伟换岗，他不让，他说他不困，他不让我就转身回屋里去。”

“组长，昨天开完会我就去了黎梅那儿，我问她感冒好些没，站了两分钟就走了，我这是关心她呀！”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组长，不骗你。”大家一致说。

“组长，你要是不信任，那以后的任务你干脆就直接率领我们执行去，具体的任务别告诉我们。”

“是啊，组长，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才踏实啊！”

“唉，虽然我没做什么亏心事，可是心里总是扑通扑通，像十五只吊桶提水，七上八下的。”张明哲说。

“行了行了。”候钊安慰大家说：“都别往心里去，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这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其实啊，我跟你们说，死去的那五个弟兄里面其中有一个没死，正在医院抢救，如果没什么大碍，估计明天一大早就能从深度昏迷中奇迹般醒过来。据内线传递，他嘴里有重大秘密，这个秘密与我们失手的这次偷袭小鬼子军火库有关。看来，疑点不光在我们这几个人身上，其他弟兄身上也有疑点。虽然其他弟兄没有参与行动前具体任务的会议，但是我们不能排除在开会的时候有人在门外窃听内容这个可能性。俗话说得好，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组长，我完全同意你的分析和看法。”张明哲说。

候钊点了点头，说：“出现这种情况，令人始料不及。当然也会难免让大家委屈一下，算是一种程序吧。明天一大早，我打算去趟医院，问问醒过来的那个弟兄，一切也就明白了。”

是夜玄月无光，一条黑影蒙着面罩迅速窜入医院住院大楼的病号区域。

一间伤科室的门，插栓被一根细长的铁线弄开，一条黑影悄然闯入。当黑影接近病床，灯突然亮开。这时，一支短枪顶在了蒙面人的背部。“不许动。”

蒙面人被撕下了面罩。

果然是你。候钊心里咯噔了一下。

“组长，你怎么在这？”张明哲有些紧张。

“你怎么又来了呢？”

“我，我是来看看我们的弟兄醒过来没有。”

“我看你是来杀人灭口的吧。”候钊戳穿说。

“组长，你，说什么呢你。你看，根本没弟兄在这，我杀什么人灭什么口啊！”又说：“是你告诉我们还有一个弟兄没死在医院抢救，这不，我就过来看看醒没。谁想到，被你蒙了。”

“是的。”候钊说：“我下此策，是要揪出真正的内鬼，还被冤屈的弟兄一个清白。”

“不管你怎么说，我坚持自己没有向鬼子告密，也没有杀人的动机。再说，我这身上没带枪持刀什么的，像来杀人的吗？真是可笑。”

“张明哲，你少来这套。”候钊提示说：“杀一个无缚鸡之力的伤病者，还需要带武器吗？那你也太无能了吧。”又说：“我说过，内鬼就在我们几个中间，现在木已成舟。我还说过，不能排除在开会的时候有人在门外窃听内容这个可能性。其实，这是我在故意把疑点范围扩大，其用意，你应该一听就明白。”

“怎么说，候组长一开始就怀疑上我了。”

“不。”候钊说：“一开始没有，是你自己的一句话让我产生了对你的怀疑。”

“哪一句？”

“组长，我完全同意你的分析和看法。”

“这，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你幻存着一种侥幸的心理。”又说：“疑点范围越大，你就越隐蔽越安全，对吧？”

“随你怎么想。”

“张明哲，都已经成事实了，你还指望赖掉。你向鬼子告密，我们要去偷袭军火库，你原本就做得天衣无缝，根本没人知道是你向鬼子告的密。是你不相信自己，低估了自己的实力。是你怀疑自己在某个环节露出了破绽。你以为就是在医院抢救的那个弟兄发现了你的不可告人的行动，所以一听到他没死，你就沉不住地要去杀他。你万万没想到的是，所谓正在医院抢救的那个弟兄实际上已经死了，他只不过是我精心设计抛出的一个诱饵，去引人咬钩。你今晚不走医院这趟，我还一时揪不出谁是内鬼呢。说起来，我还真要感谢你。不过，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算我倒霉，真是不该来这趟医院的。”

“你错了。即使你今晚不在医院出现，我今晚不来这里设伏，我照样能拿到证据，坐实你是内鬼的罪名。”候钊打开枪保险，压上膛，接着说：“张明哲，你背叛抗日组织，私通小鬼子，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你很清楚。”

“组长，到这份上，我就一个请求，给我来个痛快。”张明哲软瘫着跪下，乞求着。

“我会的。”候钊果断地扣响扳机。严惩了内鬼，这是一场大胜仗。地下抗日小组的全体弟兄姐妹们太需要与这么一场大胜仗一起欢欣鼓舞了。